第17章(2 / 3)

又聽見衝澡的水聲,他那全身都酥了。就在門口躑躅,直到翠月開門端了臉盆出來。

翠月還在哼唱:“少爺公子她不愛/心中隻有船上郎。”

朦朧的燈光、水銀般的月色,撲灑到翠月那濕發披肩的身上、映村著她那兩頰潮紅的麵龐,活像下凡的仙女。翠月是找表哥孫正明幫忙也調到了這艘船上來任茶房的。她心裏是有想法的,並非隻把唱歌跳舞端茶上菜作為終生職業,她那心比天大,想做輪船上的女水手以至於女船長。而表哥孫正明對她一百個的好,卻堅決不同意她幹水手活路,說這絕對不是女娃兒做的事情。而經過訓練又從水手升任三副的許五穀就不同了,說巴望她將來成為女船長,還時常教她水手技術。這就是她要跟師傅許五穀一起調來的原因。她看見了許五穀,撲閃兩目道:

“啊,許師,你也來衝澡!”

銀鈴般的話聲擊得許五穀這個21歲的青春男人全身發沭,真情的喜愛加本能的衝動,他暈了頭,似一頭奇膽包天的猛獸,摟了翠月便親吻。翠月被嚇懵了,欲喊叫又怕人聽見,淚水奪眶,拚力推開許五穀,跑回自己的船艙嗚嗚啼哭。

翠月跑走後,許五穀才清醒過來,曉得做錯事情了,內疚、驚駭不已。他以為翠月要求跟他一起調過來是喜歡他,此時此刻想,你耶,是個莽子啊,人家是把你當師傅看待呢,你啷個幹這魯莽事情?趕忙去到她那船艙門口,連聲道歉:

“翠月,對不起,我錯了……”

翠月撲在床上哭,不理他。19歲的她,從來都沒有被男人這樣過,即便是自己的表哥孫正明,至多也就是拍拍她的肩膀,可這個自己崇敬的許師,卻竟然敢摟抱、親吻她……

許五穀推不開門,就急敲門,看見他那訓練班的同學梁波顛著一身胖肉走來,趕忙假裝路過,各自走。

梁波喊住他,嘻笑道:“耶,又來找別個翠月嗦。”去訓練班前梁波就是這船上的機匠,現今是船上的三管輪。

“去,梁波,你千萬不要亂說,我是路過這裏。”許五穀心虛,生怕梁波把事情搞大,翠月就更沒有臉麵見人了。

梁波哈哈笑,反倒提高了聲說:“你龜子心頭想的啥子,騙別個可以卻騙不了我梁波,你就是想跟翠月好,我看見你在敲別個的門。”

許五穀就猛拉了梁波走:“胖娃,你小聲點,別個女娃兒家家的,聽你這麼亂說害羞。”

梁波邊走邊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啥子害羞的!”他跟許五穀是老庚朋友,兩人無話不說。

拉走梁波後,許五穀不好再去找翠月,隻好回艙睡了,遭了,梁胖娃說的那些話她肯定聽見了。他一晚黑都在做噩夢,後來做了個好夢,夢見他跟翠月拜堂成親了。

今天一早,懵懵懂懂的他又去看翠月,見艙門開著,不見翠月,就四處尋找,船上也沒有見人。他急了,心想,她莫不會跳河尋短見啊!欲哭無聲,蒼天呃……他後悔不已,仰麵呐喊,又止住,見碼頭那陡峭的石梯上,翠月正匆匆朝上登,就趕緊攆上去。

翠月堅決地朝縉雲山上走,說是不想他會這麼魯莽,硬是不知羞!還說他肯定給梁波全都說了,她是無顏再見人了,要去山上的廟子裏削發為尼了。他不住地解釋,賭咒發誓說他絕對沒有對梁胖娃說,如果說了他斷手少腳不得好死。翠月就不許他恁個亂說,依舊還是各自走。他拉她又不敢動作魯莽,隻好跟了她且勸且拉且走,一路上不住地賠禮、道歉。

接待完太虛法師後,盧作孚很疲憊,卻心情爽快,就抽空回了趟合川家中。一進院門,就看見11歲的盧國維、9歲的盧國懿、7歲的盧國紀和3歲的盧國儀兄妹在院子裏用硬紙板剪接紙船,做了好多的紙船,寫有“民生”、“民用”、“民望”等船名。盧國維在地上畫了彎曲的川江,寫上“長江”、“嘉陵江”的標注。盧國懿和盧國紀就把做的紙船放到這“川江”上,排列成了一個浩浩蕩蕩的龐大船隊。他們用麻線係住船頭,拉了這些紙船沿河流“航行”。船頂的旗幟飄揚,每過一個畫的城市也停靠那畫的碼頭,嘴裏還發出尖利的汽笛聲。

盧作孚嗬哈大笑:“好,做得好,畫得好!”

孩子們好久沒有見到父親了,高興不已,都圍到父親身邊撒嬌。

盧作孚笑道:“你們做了這麼多的船,可是我們民生公司的船還很少呢。”

盧國維說:“爸爸,我們民生公司輪船會多起來的。”

盧國懿說:“就是,會有好大的船隊!”

盧國儀把剛折好的紙船放到“川江”裏,用小手牽紙船:“嗚,嗚嗚,開好遠好遠!”

盧作孚摟抱了盧國儀親吻:“對,開到大上海去,開到東洋、南洋去……”

妻子蒙淑儀從屋裏出來,笑道:“這些個娃兒啊,就希望民生公司多有些船!”

盧作孚目視操勞的妻子,撫她肩頭說:“我們是要多有些船,多有些我們中國人自己的輪船。”看見母親走出屋子來,趕緊過去向母親請安。

一家人圍桌子吃飯,盧作孚談笑風生,給娃兒們說趣事、提問題。他問娃兒們,一張方桌子,用刀砍去一個角,還剩幾個?一顆樹子上有十隻麻雀,打飛一隻,樹子上還剩幾隻?一斤鐵重還是一斤棉花重?幾個娃兒就搶答,方桌子砍去一個角,還剩三個角;十隻麻雀打飛一隻,還剩九隻;一斤鐵重比一斤棉花重。盧作孚哈哈笑,說都答錯了,卻不說答案。淑儀笑道,爸爸是要你們多動腦筋。娃兒們的奶奶也笑,說這還是你們爸爸小的時候,你們爺爺給他出過的題。盧作孚點頭笑,是的,我那陣也全都答錯了。娃兒們就都扭著奶奶講答案。奶奶也不說,還是要他們個人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