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喪著臉,卻也不敢耽擱,小步小步地蹭過去,站在離歐陽嘉一米遠的地方,舉起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小聲說:“嗨?”

歐陽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陌生人沒什麼不同。

“拚,拚個桌?”楊可大著膽子問,目光在歐陽嘉身上來回逡巡,大漠的風沙沒有給她造成絲毫損傷,依舊是那個高嶺之花的歐陽嘉,冷意從白嫩的肌膚裏無窮盡地散發出來,簡直比冰啤酒還能讓楊可透心涼。

“我吃完了。”歐陽嘉放下杯子,站了起來,“你自便。”

她轉身要走,楊可慌了,趕緊攔住去路,近乎哀求地說:“嘉嘉……”

“你誰呀?”歐陽嘉冷笑著問,“我認識你嗎?”

楊可愣住了,眼睜睜地看著歐陽嘉一仰頭走了,那兩對夫妻還比較厚道,隻是悶著頭吭吭地笑,附近圓桌上坐著的那些年輕男女,唯恐天下不亂地發出了‘哦~~~’‘噫~~~’的起哄聲。

他剛想尾隨著去追歐陽嘉,老板剛去廚房下過菜單,回來就目睹這一幕,本著老好人的原則,趕緊上來攔住他:“你這個,不好嘛!我跟你嘴上說說的,你還真去跟人家姑娘搭訕了?兄弟你這個,不好!出門在外,要尊重小姑娘,不要惹事!”

“她是……”楊可差點衝口而出她是我老婆!硬生生地又咽了下去。

“是是是,我知道,美女嘛,長得好看,人人喜歡,但人家不理你就是不理你,還是要想開些的。”老板手忙腳亂收拾了碗盤杯筷,推他坐下:“羊肉,麵條,馬上就來,吃了就飽了,不要瞎想八想的了。”

楊可心亂如麻,坐下來,胡亂地把老板送上來的飯菜扒進嘴裏,食之無味,吃完了迅速跑回房間裏,拿出手機就撥通了歐陽嘉的號碼。

沒有意外,傳來的竟然是同樣的‘您撥打的手機已關機。’

“搞什麼啊!老婆!你好好地在錦城當你的審貸經理不好嗎!怎麼又跑到這個鬼地方來?”楊可抱怨著,“又說工作忙,又說要考試,什麼CFA很重要,吃頓飯的時間都不給我,現在可好了,千裏迢迢跑到阿拉善來,多耽誤工作呀,說好了是事業為重,家庭和婚姻都可不要的女強人呢?說好了除了工作之外沒有安全感呢?”

他嘮叨著,給一切能想起來的歐陽嘉的聯係方式發消息,什麼微信支付寶都概莫能外,但是微信被拉黑了,其他方式發出去猶如石沉大海,歐陽嘉一點反應都沒有。

無奈之下,他憋悶地打開窗戶,任夜間陡降溫度的寒風迎麵吹來,不管不顧地對著窗外放聲大喊:“老婆!我錯了!原諒我!”

頓時,左鄰右舍包括隻是在停車場露天紮營的車隊裏,炸鍋一樣響起了各種各樣的吵鬧聲,嚎叫聲,有的高喊‘哥們兒好樣的!’有的怒斥‘大半夜的喊個屁!還有沒有公德心了!’,還有的唯恐天下不亂地跟著叫:‘翠花俺稀罕你!俺稀罕你老久了!’

還有的人開了音響,鬼哭狼嚎地開始唱民謠,所有的一切混雜成一部並不美妙的交響樂,遠遠地飄蕩在寂寞的戈壁灘上,旁邊的國道沉默著,像一條堅韌的皮帶,繞過這個喧囂的小院子,繼續往前前進。

北方的天亮的早,要趕路的住客們都是五點就起床了,辦理退房手續,吃早餐,亂哄哄地上路,像楊可這樣的常住客戶本來可以悠悠閑閑一覺睡到九點多,等這波人走了再去前麵覓食,但今天他惦記著歐陽嘉,一夜都沒怎麼合眼,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蹦了起來,洗臉刷牙之後裹著大外套跑到前麵院子裏,冒著一大早的白毛風哆哆嗦嗦地坐著,眼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歐陽嘉。

楊可一邊坐著,把老板家的肥貓抱在懷裏取暖,心不在焉地摸著,一邊還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經把快遞截下來了,歐陽嘉就算知道點什麼,又怎麼會來阿拉善呢?她是來幹什麼的?難道另外有消息來源?

怪不得自己隻得到一個金月亮客棧的地址,在這裏住了快十天也沒什麼收獲,是不是秘密消息本來就是分兩部分寄送的,自己隻得到了一半而已?

她接下來要去哪裏?是不是那才是一切真相的源頭?

楊可打定了主意,決定等會不管歐陽嘉怎麼拒絕,自己都要死皮賴皮地跟上去!保護老婆是男人與生俱來的責任,不就是吃她一頓當頭痛罵,反正也不是沒有過!

一大早,那些退房的人都到了前麵,各種忙碌,楊可瞪大眼睛,一直到人都走光了,小院子重新陷入了冷清,還是沒有等到歐陽嘉。

“你咋咧?”老板忙完了這一天的開門高峰,看見他還枯坐在院子裏,驚奇地問,“你今天還去撿石頭?”

“嗯……啊。”楊可胡亂地點點頭,一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問:“老板,我跟你打聽個事兒。”

“別說!”老板很警覺,擺著手向後退,“我還要做生意呢,哪個客人都是客人,你跟我打聽什麼我都不能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