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涵風平浪靜地問我。
我在心底‘呸’了一聲。
他要是快死了,你的臉上才不會是這種表情呢。
可是為什麼,這個假設還是讓我心裏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給捂住了口鼻,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窒息感。
一定是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
“還能怎麼辦,打電話給花店,定花圈,祝他早日投胎。”我壓下心頭的想法,說的雲淡風輕。
“他如果死了,我會讓你給他殉葬。”
我不寒而栗。
卻也沒當回事。
陸涵敲了敲他輪椅上的某個按鈕。
那道矗立在我們麵前的大門,緩緩打開。
裏麵站在的床前的人,是傅遠。
眼底熬得血紅血紅的,看見我蒼白了嘴唇,隻恭敬地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我跟著陸涵的輪椅,朝前滑行。
當看見在自己心中不可一世的男人,毫無血色地躺在那裏,我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是不可置信。
同時也是如墜幻夢。
陸深沉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跟我以往所見的他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臉上蒼白的就跟一層隨時可以捅破的紙似得。
胸口一大片的紗布染滿血色。
如果不是厚重的紗布下,還有些細微的起伏。
我恐怕真有一種要給他陪葬的感覺。
我舔了舔幹涸的嘴唇,“他怎麼會弄成這樣?”
說不心疼,是假的。
陸涵睨了我一眼,“想知道?”
我猛然想起那天在他的胸口觸碰到的那道傷疤,很幹脆地搖了搖頭,“不想,他是生是死,跟我沒什麼關係。”
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身邊那麼多能人異士。
陸涵就是個赤果果的一把外科好手。
再不濟還有沈牧野。
抓我過來有什麼用,我又不是醫生。
“我以為你喊我來給他送行的,這不是還沒死嗎?可以讓我回去了吧?”我平靜地轉頭看向陸涵。
不帶一絲兒關心的情緒。
心底鋪天蓋地的,是悲涼。
我不想知道陸深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推測到,那道傷疤的時間,或許跟我失去孩子的時間是一樣的。
不管陸深沉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待在我的身邊。
畢竟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
他不在啊。
我的孩子,沒有能夠等到他的父親來救他。
多麼殘忍。
多麼悲涼。
“他醒過來的話,你就可以回去。”陸涵揮了揮手。
傅遠幹淨利落地關上了房門。
‘卡塔’一聲,還上了鎖。
我直愣愣地看著坐在那兒的陸涵。
我說,“你這樣子強迫我,沒有任何的意義。我跟他之間已經結束了。”
我承認我是慫了。
我不想去麵對這樣的陸深沉,也不敢去麵對這樣的陸深沉。
心心念念記著他的殘忍,會比眼見著他痛苦,對我來說好的很多。
“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陸涵說。
“他隻是覺得愧疚而已。”我說,“如果他曾經給孩子起過名字,他也會喊孩子的名字。”
陸涵說,“逝者已矣。”
我問,“生者就不需要覺得愧疚嗎?”
陸涵說,“秦商商,一條路走到黑,並不好。”
我笑,笑得沒心沒肺,“你覺得,你跟我說這樣的話,有說服性嗎?一條路走到黑?那麼你為什麼放不下江舒爾?”
陸涵沒有再說話。
我伸出手指,落在陸深沉緊緊皺著的眉頭之上,來來回回撫摸了一下。
繼而跟陸涵說,“你看看他的樣子,我希望你的將來,不要跟他一樣後悔。失去的東西,不一定都可以追的回來。我秦商商是這樣,我相信,江盡歌也一樣。”
陸涵大概沒想到,我會忽然提到江盡歌的名字。
“我跟她,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江盡歌是你的棋子,我是陸深沉的棋子,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