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3)

她貓腰鑽進靠牆的一叢灌木裏。

袁哲弘等人持槍翻牆進入寧公館,其中有竇世達。

“塗姐,我曉得你躲在灌木裏的,出來吧。我是你哲弘弟娃,我不會傷害你。”

袁哲弘盯灌木說。小時候,他們一幫小崽兒常在這灌木裏躲貓貓。華鎣山遊擊隊聚眾起義,驚動了在南京的蔣總統,軍統重慶的人不敢怠慢,打探得知,遊擊隊的副隊長是個漂亮的中年女人,姓塗,槍法了得。身為軍統渝特區區長的他急叫了在交警七總隊當副總隊長的竇世達來渝,兩人分析,應該是塗姐。都遺憾她會參與暴動。軍統的眼線傳來情報,姓塗的遊擊隊副隊長獨自下山進城來了。他帶人探查了所有塗姐可能去的地方,包括女袍哥頭子郭大姐那袍哥堂口的深宅老院、“塗啞巴冷酒館”等處,都沒有她的蹤跡,就想到了曹大爺,小時候,他們常到曹大爺的雜貨店買吃食,跟曹大爺熟悉。剛才,他敲雜貨店的門,曹大爺沒有立即開門,且大白天關店門,引起他的懷疑。曹大爺打開店門後,他派去雜貨店屋後監視的下屬來報,說是見一女人從屋後跑了。他當即下令捆綁了曹大爺,留下兩個人看守,其他人與他一起追趕。他曉得雜貨店屋後有條小路,那小路通往寧公館的後牆,持槍順石板大路追堵。

“小塗,你出來,我是竇世達,我已經回歸了。小塗,我無時不刻都在念想你!你放心,袁區長說了,不會傷害你……”

竇世達顫聲說。他看清楚是自己的愛妻,心疼如裂,怎麼會是這樣?自己的無奈叛變,愛妻與他成了仇人;自己回歸了,又與愛妻成了敵人。他得要救愛妻,得要說服她脫離共黨。袁哲弘說了,要全力說服她走正道,要盡力保護她。

塗姐透過灌木觀察,發現自己已被軍統的人包圍。這叢灌木不大,袁哲弘對這裏是太熟悉了,她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絕不當俘虜。她勾扳機時,聽見了熟悉的話聲,定睛看,是蓄絡腮胡子的竇世達,怒從心起,竇世達,你狗日的當漢奸沒遭嚴懲,現在又當國民黨的走狗,你還有啥子臉麵活在這個世上!她是逃不掉的了,此刻是懲處叛徒、走狗的時機,揮槍朝竇世達的腦門射擊,子彈飛出槍口時,她心口絞痛,他是她的男人!她槍法準,子彈直穿竇世達麵額,他應聲倒地。憤怒痛苦的她嘴唇咬出血來,舉槍欲飲彈自盡,從她身後撲來的軍統的人將她死死摁住,將她五花大綁。

槍聲引來寧公館的何媽,她見狀大驚失色,尖聲叫著奔進小洋樓。

袁哲弘沒想到塗姐會射殺竇世達,心裏難受,掏出手帕罩住竇世達血糊的臉,讓下屬抬了他的遺體押了塗姐往院壩走。

早有下屬去開了院門。

“站住!袁哲弘,你竟然帶人闖進我公館鬧事!”寧道興走來喝道,他夫人與何媽緊隨。

袁哲弘上前抱拳:“寧伯伯,寧伯母,實在對不起,抓捕華鎣山暴亂的一個頭子,情況緊急,打擾您二老了,請二老見諒。”寧道興是他敬重的寧伯伯,也是新任的重慶總商會的副會長。

寧道興看清被捆綁的人是塗妹崽,他聽說過軍統的人一直在追捕她,開先說是因為她男人是叛徒,後來說她殺了人,此刻又說她是華鎣山暴亂的頭子。他這麼想時,袁哲弘一幫人已出了院門。

人站在朝天門的河灘上顯得渺小,大山延綿大河奔流大城屹立,河灘上的人如同一粒河沙。穿白色暗花短袖襯衫藍色短褲的趙雯赤腳在沙灘上行走,沙粒在她雪白的腳趾縫間流淌。她那白色的短襪和帶袢的皮鞋放在江邊的牛背石上。

日月如梭,歲月流逝。

轉眼自己就而立之年了,還是孤單一人。不是沒有男人追,而是追她的兩個男人她都還不能接受。在重慶大學讀書時,她是個熱血青年,經程大姐介紹,她秘密加入了中國**,在莊嚴的黨旗下宣了誓,為**奮鬥終生,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大學畢業後,她隨程大姐去了延安學習政治軍事,學習擒拿格鬥,成績優秀,經過組織的嚴格考察,委她以重任,潛伏回重慶工作,直接與中央聯絡。她接近國民黨的高官寧孝原、袁哲弘是得到組織認可的,她從他們那裏得到的情報都及時報告了組織。從個人感情上講,她是真愛上了這兩個男人,尤其是寧孝原,卻不能答應他們任中的一個人。她的婚姻要經過組織的審查批準。延安的廣播時時傳來捷報,她興奮激動,渴盼全國早日解放。

魏巍山城俯飲雙江流水,江濤擊岸。她步入激流,罩目佇望。

秋陽輻照的雙江流水呐喊彙合,灼灼金波映忖著她細小的身影。大河小河,我趙雯實在渺小,我所參與的事業實在偉大。祖國母親多災多難,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犧牲了好多的戰友、同胞,一個統一的人民的新中國必須也就要誕生了!水浪擊打她的雙腿,她心潮翻湧。她清楚,她還不能以勝利者的公開身份迎接解放,也許,她永遠也不能以勝利者的公開身份麵對同誌麵對親朋。程大姐給她說過,這是黨的秘密工作的需要,是必須付出的個人犧牲。程大姐說她孤獨也不孤獨,孤獨,是她隻能與她單線聯係;不孤獨,是她不是在孤軍作戰,像她這樣的黨的秘密工作者不止她一個。

確實,塗姐在“民聯”輪上獲救,就是自己人向她通報了危情。

三年前,塗姐受黨組織的委派來與她接頭,說與她單線聯係的程大姐不幸犧牲了,由她接替程大姐與她單線聯係。那天,她倆是在南山的“老君豆花店”裏聯絡的,分別之後,她回到報社不久,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個男的,說塗姐在都郵街被內二警的人跟蹤了,有危險。掛斷了電話。她知道,內二警是國民政府內政部第二警察總隊,全副美國機械化裝備,是蔣介石的禦林軍。來電話者定是打入國民黨高層的自己人。情況緊急,她立即去了“塗啞巴冷酒館”,塗啞巴搖頭比畫,不曉得姐姐在哪裏。塗姐給她說過,她次日乘“民聯”輪去武漢,她就跟到了“民聯”輪上,祈盼塗姐沒有被內二警的人抓住。船上的人好多,她沒有找到塗姐,聽到槍聲尋聲趕去,才在機房裏看見塗姐,袁哲弘舉槍朝塗姐奔去,她迅速掏槍擊傷袁哲弘。為避免暴露自己,她沒有與塗姐接觸,偷偷跟蹤她到船尾,見她跳江遊向岸邊才放下心來,在附近的碼頭下了船。她沒有擊斃袁哲弘有個人感情的因素,更重要的是,組織上有要求,要她盡可能多地從軍統高官袁哲弘那裏獲得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