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唯的“這樣那樣”計劃還未實施,營業快一個月的X酒店終於出事了。
說是有個年輕男人進了酒店電梯之後,怎麼摁也摁不亮按鍵,就那麼悶在電梯裏十來分鍾,沒過一會兒,電梯正常運行,人卻不見了。
落日餘暉,人被發現在酒店門口的水池裏。
高墜,自殺。
血從酒店門口的懸空玻璃球下彙聚成泊,噴泉裏的水霧湧出,為空氣又添一份潮濕。屍體重重砸在水池周圍,連帶著池水發紅,在陽光下閃爍出詭異之色。
警方來封鎖現場時,刃唯和齊流正在離酒店不遠的賽車場一決高下。
他一個“神龍擺尾”甩開齊流的渣渣小跑車,油門猛轟,踩速飛馳,領先半圈,奪得了第一名。
在跑過第二個彎道時,刃唯有那麼一恍惚的愣神,覺得自己像是正在從高處落下,還有誰在叫他……
一回神,他反應過來,自己是過了一個長緩坡。由於他當時注意力高度集中,更沒有精力去回頭。
比賽結束,他朝齊流抱怨那個長緩坡,說要是沒那麼一下,他說不定都能破紀錄。
齊流想了會兒……
哪兒來的長緩坡?自己怎麼就沒遇到?
事件之後,刃唯從市區買了夜宵回來。直到看見警車停在路邊,刃唯找了人詢問,才鬧明白是個什麼狀況。
不過,酒店基本一開就是多年,三兩人命不出,怎麼可能。
自己家的酒店也是老牌,小時候刃唯也在那裏待不長,久了就哭鬧渾,吵著回家。
酒店似乎有新做修繕——正門上方懸掛銅鈴,兩邊各掛鎮靈符一雙。
他踱步進入大堂,仰頭。
大堂頂端安裝了一麵銀色反鏡,正映著自己的臉。
反鏡上邊係下紅藍繩千縷,底部結一小燈,倒像星河孤寂,將一灣宇宙都彙集此處。不過,刃唯看那麵鏡子,怎麼看怎麼眼熟。
刃唯看大堂的人氣都比以往少了不少,心中無奈,都什麼時代了,還信這些……不過也好,沒人跟他搶成景廷的時間。
成景廷沒那麼忙,也可以陪陪自己講話吧。
回到房間,他開了首
Hiphopsolobattle用的歌聽,聽著聽著,抬腿滾進雪白的床裏,沒一會兒,人就睡著了。
他不知道,成景廷正在樓下更衣室裏,盯著死者確認單上的“任聞”二字發愣。
該回頭的人沒有回頭,不該回頭的人回頭了——世間陰差陽錯太多。
摁開琉璃手盒扣鎖,成景廷動作略帶生澀地取出一截關節長的細煙。他沉默一陣,用手指夾住濾嘴,再將它咬在嘴角。
一係列動靜完了,成景廷才冷眼點頭,任由在身邊恭候多時的姚總監給自己點了火。他長長吐息一口白霧,單手扯開因為忙碌而變得褶皺的領口,帶著淤青的鎖骨又露出來。
姚總監笑起來,“您學得真是像。”
成景廷冷笑一聲:“入鄉隨俗。”
姚總監說:“還是哈德門好抽。”
“三貓也不錯。”成景廷抿口涼水,喉嚨渴得難受。他像是許久沒抽煙,猛地悶一口就壞了嗓子,皺起眉咳嗽幾聲,剛要說話,又聽姚總監念叨:“這得快一百年過去了吧。那會兒買包哈德門多容易?崇文門的酒道都為我們開。後來文章做大了,抽包煙都被說成是賣國賊……”
“不必再提。”
成景廷幾口吸完,將煙頭摁滅。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用命令的眼神再次警告姚總監那張口無遮攔的嘴。
所謂“自殺案”之後,刃唯連著一兩天睡得特別安穩,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像不再有人吵他、鬧他,在他睡覺時常纏上來的那一股冰涼也消失了。
齊流在忙著花天酒地,刃依依忙著相親,父母忙著事業——好像所有人都把他暫時地遺忘在這一個金碧輝煌的角落。
有錢?有錢有什麼用。有錢買不來開心,買不來喜歡的人。
刃唯就是沒有那個主張,不然他得一個月出十萬塊錢,把成景廷挖到自家酒店去站著當前台。不過,刃唯打心底覺得成景廷這樣氣質的人,是真不適合X酒店的浮誇奢侈風。
案件發生的第四天傍晚,市裏下了暴雨。
刃唯趴在床上,正睡得香。
他上午才從家裏酒店回來,取了報表和意見簿要仔細觀閱,結果看了沒十分鍾他就犯困,靠在床頭越坐越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