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關於“自己是不是人”這個問題,成景廷思考了很多年。

他確確實實沒有死,容顏與年華似是長久地停在了刃唯死去的那年。他落地生根,在城市裏“盤踞”一塊土地,連自己都說不清楚是不是在等這個人。

時間太久,“刃唯”在他腦海裏的影像已經模糊了,他的心也逐漸冰封,甚至快忘了最開始徘徊不走的初衷。但那天,這一世的刃唯在酒店房間抱住自己,口口聲聲說著“我從來不哭”時,成景廷承認,他感覺自己心痛了。

那種由內而外,將整個麻木身心都腐蝕的疼痛。

當年刃唯身披旌旗從馬上墜亡,成景廷未能見他最後一眼,屍身被俘,一代少年將士連全屍都沒撈著。後來長安新雨,衣冠塚建了一處又一處,成景廷還是沒能找到他。

再後來,成景廷去世,在輪回時得到的通知卻是:你世事未盡,心願未了,再等等看。

這一等,就是上百年。

長期久站與日光暴曬,使他難以維持“原狀”,隻得將酒店內的溫度調低,更衣室就是他的休息場。

至於酒店為什麼開,刃唯又為什麼會被不明物威脅,成景廷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

他隻知道,他好像沒有白等。

興許是本能,刃唯對他的一見傾心就像命中注定一般,找他鬧,找他笑,在他麵前出糗會抓狂,也會悄悄地勾引,認真地剖白。

刃唯又聰明又笨。

他知道怎麼做生意,知道怎麼讓成景廷對自己感興趣,卻不知道床頭掛的鏡子是為了辟邪,不知道那兩三團米粒是酒店會打發陌生鬼魂吃的飯。

成景廷發現刃唯對“超自然”這些情況完全沒有忌諱,進門不先敲門,進房間不先開衣櫃就關門……當一處住所超過三天無人居住,就容易吸引“外來客人”,衣櫃裏更是容易藏匿歹徒或閑雜人等。

還有,在酒店如果是一個人住,大床房是兩隻枕頭,另一隻拿來抱著或者放腿最好。

千萬別空著。

成景廷摸進刃唯的房間,丁點兒聲響都未發出,刃唯卻還是不耐煩地感覺到了什麼,翻身夾被子,鼻間哼哼幾聲。

成景廷將刃唯把頭對著床的拖鞋拎起來,調換方向,再把放著節目的電視機關掉。

成景廷稍微靠近些,冰涼的手摸上刃唯的臉。

刃唯在渾噩睡夢之中,那種涼意又席卷了全身。但這次不同,冰涼感從脖頸探入,略過胸前,最後停在小腹上。

一隻近乎浸透著寒氣的手,在他柔軟溫熱的小腹上頗有手法地揉按起來。

刃唯悶哼兩聲,睜不開眼,就權當自己還在睡覺……他渾身舒服得打顫,胃裏灼燒般的痛楚漸漸緩解了。

還有處涼意,貼上胸膛,像小時候拿冰棍掰開,在跑回家的路上拿冰棍貼著胸口,邊狂奔邊降溫,再被烈日曬一脖子熱汗。

還真是夢裏什麼都有啊……

“慢點兒……”刃唯哼一聲,不自覺伸手想要去握住那隻手。他動作極快,抓得狠,一下將成景廷半根手指抓進掌心裏。

冰,太冰了。

像冰塊有些溫度,又有跳動的生命。

刃唯宛如瀕死之魚,緊抓著成景廷不放,又被棉被捂得滿頭大汗,雙腿踢蹬:“揉揉,再揉揉,好痛……”

成景廷迫不得已,將另一隻手抬起來,身體支撐不夠,刃唯右腿一搭,壓上成景廷的胯,後者直接被摁上身子。

世界安靜了。

刃唯在夢裏醒不來,隻覺得原本炙熱的身體被蓋了層涼涼的水被,他將臉埋進成景廷的頸窩處,舒服地發出一聲輕歎,小聲地說夢話:“好舒服。”

刃唯又燙又軟的嘴唇胡亂地“蹭”上成景廷的脖頸,他被觸碰得敏感又怪異。成景廷伸手,想掰開刃唯纏在自己腰上的腿。

他一扯,刃唯盤得更緊了。

“再睡一天,好不好。”成景廷變了聲,出口嗓音沙啞空靈。

刃唯在夢裏已經敵我不分,“嗯……”

“再睡一天,”成景廷誘哄著,邊退邊說,伸手將刃唯的眼又添一層屏障,“再睡一天。”

他起身離開床,刃唯已經陷入深度睡眠。他將房間內的擺設掃視一圈,幫刃唯把換洗衣物都扔進了髒衣桶,再把酒櫃裏的威士忌全換成雪碧。

末了,成景廷單膝跪上床沿,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