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西河鎮大部分人還未起床,街上隻有少數幾個老人在撿糞,邊撿邊咒罵如今的人都學懶了,成天躺在床上想著如何像金福兒那樣發橫財。有兩次,還看到有人將門拉開一條縫,朝外撒尿,那是還準備再睡一會兒的。西河鎮的早晨是與男人撿糞,女人洗衣服,老人和小孩放牛放羊聯係在一起,再早些時則是披星戴月大寨田,再早些時,則是站崗放哨抓壞人。現在,西河鎮多數人將這些改了革,黑夜之後便直接進入上午,早晨成了完全多餘的一道時間程序。
路過棲鳳酒樓底層的美容廳時,剛好碰見兩個外地男人從半掩著的門縫裏鑽出來。門縫裏麵,不知是翠水還是蓉兒,隻知道是一個女人的半裸身子閃了一下。
幾個偵察員看了一下蘇米的爸。蘇米的爸小聲說,別管,下回再收拾他們。
撿糞的老人看見我,有些顧影自憐地說,伢,這兩天兩夜你跑到哪裏去了,你爺爺好可憐,喉嚨裏都喊出血來了。
我說,我做重要的事去了。
老人說,你又不會嫖、不會賭,幹嗎要出去這長時間?再說,又不是去殺人劫路搶銀行,這麼機密,也不和家裏打招呼,你爺爺還以為你是去和趙長子做伴了呢!
再往前走,我見到爺爺了。
爺爺獨自蹲在門口,將頭埋在兩膝之間打瞌睡。我想象爺爺這久不見孫子,一定是到處尋找,到處呼喊,然後,徹夜地守在門口,等我歸來。
我朝爺爺輕輕地喊了一聲,爺爺就猛地抬起頭來,見到我和習文,便大吼一聲。
爺爺罵道,你們這一對小畜生,想私奔還是怎麼樣,要走就走得遠遠的,跑回來幹什麼?
爺爺嗓子嘶啞了,沒什麼威風。他撲過來時,被蘇米的爸順勢抓住,並將一張拘捕證伸到他眼前。
一個偵察員拿出了手銬。
我叫起來,別銬我爺爺。
蘇米的爸一揮手,那偵察員將手銬收了起來。
我和習文繼續領著蘇米的爸往前走,一直走到鎮關西肉鋪前麵的巷口,遠遠地便看見五駝子正在那裏殺豬。
五駝子殺豬,豬都叫不出聲。他用手將豬頸一扭,豬就成了半死,再找一刀,那畜生便斷了氣。我看見五駝子用刀在豬的一隻後爪上割了一道十字口,然後,用一根兩米長的鐵頂針,從十字口捅進去,沿著豬皮底下,一直捅到豬耳朵根,又抽回來,再一直捅到豬的前爪。如此捅了十幾下,整個皮下的氣道打通後,五駝子便鼓起腮幫深深地吸氣。吸足了氣,再將嘴對準那十字口,一口接一口地吹,同時用一根木棒在豬身上狠狠抽打,泡在浴桶裏的豬便像氣球一樣鼓起來。
我們走攏去,五駝子仍在給豬吹氣。
偵察員們將他圍住後,蘇米的爸問,你是五駝子嗎?
五駝子一口氣沒吹完,嘴巴還在十字口裏,隻把眼睛向上翻了一下。
—個偵察員上來,迅速地將五駝子的雙手用手銬銬住。
蘇米的爸又問,你認識趙長恩嗎?
五駝子用手捏著豬爪子上的十字口,騰出嘴來反問,誰叫趙長恩?
我說,就是習文的爸,趙老師。
五駝子說,你說趙長子不就得了,什麼長恩短恩的。
五駝子瞅著手銬說,這是幹什麼,我豬還沒殺完呢,我得搶在金福兒的前麵把這豬殺出肉來。
蘇米的爸說,趙長恩是你殺的嗎?
五駝子愣也不愣地說,是我殺的。
蘇米的爸說,你為什麼要殺害趙長恩?
五駝子理直氣壯地說,誰叫他學金福兒撿破爛!他也指望靠撿破爛翻天,然後爬到老子頭上屙屎屙尿,休想!
五駝子說話時很生氣,手一鬆勁,豬爪子的十字口裏,開始哧哧地泄氣了。
蘇米的爸帶走五駝子時,習文突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爺爺跟在五駝子後麵走,聽見哭聲,他回頭歎口氣說,伢,五駝子這一抓,你的書就讀不成了。
我這時已經知道,自己讀高一的學費都是五駝子給的。
我說,為趙老師報了仇,讀不成書也算了!
在我常去趴著看習文洗澡的那塊大石頭下麵的河灘,過去曾是金福兒洗破爛的地方。金福兒不撿破爛以後,趙老師偷著撿的破爛,也是拿到那地方去洗幹淨。
去年,縣高中報名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晚上,趙老師從我家出來後,又撿了破爛上河邊洗。那天,五駝子被人請去殺豬,回來晚了,路過西河時,發現趙老師正在那裏洗破爛。
五駝子在那戶人家裏喝了不少酒,見了趙老師,嘴裏卻說,撿破爛的王八蛋,你的狼狗呢,你的黑旋風呢,怎麼不帶著?
趙老師說,我沒有狼狗。
五駝子說,沒有狼狗我就不怕你。老子要讓你來個五馬分屍!
趙老師說,隻有金福兒才帶狼狗,可我是趙長子!
五駝子說,趙長子?趙長子怎麼會撿破爛呢?
趙老師說,都是沒法子了。
五駝子說,你真是趙長子?
趙老師說,真是的。
五駝子說,趙長子又怎麼樣,撿破爛的人都不是好東西。你想做第二個金福兒?你也想翻天?我偏不讓你翻成功,你要是成功了,會比金福兒更欺壓人!
說著,五駝子舉刀向趙老師的脖子砍去,然後,他砍一刀罵一句。
五駝子罵,看你金福兒還抖不抖威風!
五駝子罵,看你趙長子還想不想抖威風!
五駝子罵,看你們還說不說我的刀鈍!
審訊時,五駝子說他隻砍了五刀。
蘇米的爸要他回憶一下,是不是六刀。驗屍報告上寫著,趙老師的右腿挨了兩刀,其餘地方都是一刀砍斷的。
五駝子委屈地叫起來,說,你們太小看我的功夫了,趙長子那麼無用的一個人,還用得著六刀嗎!
那天夜裏,我聽見的鬼叫,正是趙老師絕命的聲音。爺爺來替我收魂時發現了一切。他藏起五駝子扔下的剁骨刀,準備留待我高中畢業後,作為告發他的證據。隨後,上遊水庫開閘放水,衝毀了一切線索。爺爺以此要挾五駝子,讓他給我出學費,直到逼得五駝子不得不去賣血。
五駝子被關到監獄的第四天就瘋了,成天對著房頂嚎叫,我沒殺趙長子,我才懶得殺趙長子。趙長子是臭豬腸,會髒了我的刀。我殺的是金福兒,我把金福兒五馬分屍了。
5
爺爺因作偽證,說那晚自己和五駝子在一起聊天,而被判拘留十五天。
家裏隻有我和習文。
習文知道我讀不成書了,心裏很難過,便成天躲著我,很晚才回來,一到屋就進房裏閂門睡覺。我去敲門她總不肯開,也不說話。
爺爺被關進派出所的最後一天晚上,我上街逛到很晚才回家。
進屋後,正準備回房,習文在她房裏輕輕喚了我一聲。我一看,那門卻沒閂,是虛掩著的。
在我瞅著那門發愣時,習文又叫了一聲。
我推門進去,房間一片漆黑,但我感到習文坐在蚊帳裏麵正看著我。
我朝前走了幾步,伸手要去找電燈開關線。
習文說,別開燈!
我一直在摸蚊帳,卻沒有找到。最後摸到的卻是一個光潔熾燙的身子。我縮回手,但我的腰已被習文摟住。
習文輕輕地說,要了我吧!在我身上過關吧!
我的心在發抖,習文的身子抖得更厲害。
她的雙手在我的衫衣內裏開始撫摸起來,並一點點地向下滑動。而我的雙手也禁不住模仿地從她的背部一寸一寸地移到胸前。習文的手明顯地變得無力了,腰部也軟了,人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我俯下身子尋找先前的感覺,一隻手正好摸到她的腋下。我仿佛又看見了那幾根漆黑的腋毛,一下子全身沸騰起來。顧不上完全脫下衣服,就將整個身心貼到那仰臥著的身子上去,並開始了生命的第一次進入。
我仿佛是乘坐在一條生命之舟上,一會兒雨急風狂,一會兒風平浪靜,在這神秘的變幻之中,人生的全部意蘊在眼前一張張一頁頁地翻動著。每看一頁或一張,我都感到自己的心像秋天的蘋果一樣一點點地變紅變黃,漸漸地成熟起來,而在同時,也感到自己的生命開始變得闊大起來。
天亮時醒來,我才看到習文赤裸的身體旁邊,一隻白色的手帕上新染了幾朵血紅的鮮花。在接下來響起的習文那動人心魄的呻吟中,我搖著她,她搖著我,互相顛簸著,又有了一次更深的進入。
後來,習文對我說,你過了關了,我也總算將你送上岸了。
我說,我永遠不要上岸。
習文說,不,我隻是我爸的那艘大船上的救生艇,大船沉了,就該我送你到港口。救生船不可能上岸,而你也不能永遠留在海上。
爺爺忽然在外麵敲起門來。
我起床去開了門。
我說,這早就放了你?
爺爺說,你未必還想在裏麵多待?
爺爺被關了半個月,精明勁還在,精神卻徹底蔫了。
爺爺說,田裏的秧長得怎麼樣了?
我知道爺爺是不想讓我再讀書了。
我說,我要上學。
爺爺說,那錢從哪兒來?
我一時無話。
爺爺說,還是死了心吧!
我說,不,趙老師說,多讀一本書就多開一隻竅,讀一天是一天,隻要學校讓我報上名,我就不怕了,最少可以將這學期賴著讀完。
爺爺說,小東西,你別在我麵前狠,卵子還沒長圓就抖威風。
他說著,就掄起巴掌打我,開始時,我還感覺有點痛,到後來就沒有明顯感覺了。
爺爺已完全衰老了。
於是,我說,別打了好不好,一點不痛,你打個雞巴。
爺爺吃驚地望著我。
習文這時從房裏走出來。
爺爺掃了她一眼後,又吃驚地盯著她。
習文到後門刷牙時,爺爺說,伢兒,誰把習文睡了,你嗎?這種事誰也瞞不過我,我隻要看一看她的胸脯,就知道她是不是黃花姑娘。
我瞅著爺爺說不出話來。
6
吃早飯時,習文說,她想好了一個主意,她不和師傅一起做了,那裏工錢太低,她去和蓉兒搭夥做,賺的錢可以供我上學。
照習文的口氣,因找到殺害趙老師的凶手,弄得我上不成學,所以她欠了我家老大一筆人情。
習文這話一出,爺爺就因激動而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從未見他咳成這副模樣,整個身蜷成一團,無異於一隻瘦猴,臉上先是通紅,慢慢就變成了青紫,可怕的是兩隻翻白了的眼睛,一下一下地往起鼓凸著。我和習文都慌了,四隻拳頭不停地在爺爺的背上反複捶打。
好在爺爺終於緩過勁來,他呷了幾口習文遞過來的水,說,習文,你現在是我們楊家的人了,你不能去做那種事。
習文說,我理了兩年的發,怎麼現在不能做了呢?
爺爺說,翠水和蓉兒不是在理發。
習文說,怎麼不是在理發呢?
爺爺說,你什麼也沒聽說?
習文搖搖頭,說,我從不聽鎮上人的瞎話。
爺爺說,可這話是真的,她倆是在賣——皮肉!
爺爺差一點說出“賣屄”兩個字來。
習文猛地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
屋子裏開始沉默起來,不時有三兩下喝粥的聲音。
我夾了一塊辣椒放進嘴裏,嚼了幾下額頭便出汗了。
我起身找了一條毛巾,將汗擦去,返回飯桌上時,心裏打定了主意。
我說,習文,爺爺的話很對,哪怕我三生不讀書,也不讓你去做那種事。
爺爺這時也說,我細細想了一下,趙長子在西河鎮幾十年,可以說是清清白白的,沒有一個汙點。大家欺負他隻是因為他為人太善。如果他也偷也搶,別人就會怕他偷到自己頭上,搶到自己頭上,就不敢事事處處壓迫他。雖然他說不上是一世英名,可假使你真進了棲鳳樓,那對你爸的名氣的損失也是夠大的。我們楊家倒不在乎這個,上兩代的人就這麼個出息,眼看著學文也不是守著一個女人過一生的德行。可畢竟這事是最最讓人瞧不起的一宗醜事呀!
習文輕輕擱下筷子,也不看誰,兩眼直直地盯著什麼說,你們聽說過出汙泥而不染這話嗎?
爺爺說,什麼染不染?
我說,就是你常說的:隻有人弄髒水,水是弄不髒人的。
爺爺說,我知道你心性高,與西河鎮的女人不一樣,可你與她們成天泡在一起,還有許多進出其中的不規矩的男人,到時候隻怕那些閑話就會讓你受不了的。
習文站起來說,大不了他們像對待我爸一樣對待我。
我說,可我還是怕她們會把你帶壞了。
習文說,我爸在西河鎮幾十年,怎麼就沒有跟著你們學壞?
爺爺一下子生起氣來,說,西河鎮真那麼壞?怎麼就沒讓你一家餓死?
爺爺說這話時一臉的百感交集的神情。
習文沒再做聲,低著頭一直往門口走。後來,她一隻腳踏在門檻裏,一隻腳踏在門檻外,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我還是要去她們那裏做事。
習文走後,爺爺對我說,娶這種女人做媳婦,隻怕你將來不好管束。
習文到店裏和師傅說,她要離開他,不再在他這裏幹了。
師傅一聽,當即就發起火來,說,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你培養成材,可你翅膀一硬就想飛,胯裏一癢就想找男人,沒門。
習文說,按規矩學滿一年就可以出師,我在你這裏幹了兩年呢!
師傅說,當初你爸趙長子求我收你為徒時,講好了幹滿三年後再議去向。
習文說,那是你提出來的。
師傅說,趙長子是西河鎮最講信用的人,到了你這一代,也應該最講信用。
習文說,是你先不講信用的,你答應過將我家的屋修理好,可是過了半年都不兌現。
師傅忙說,你留下,我明天就叫人給你修屋,行嗎?
習文說,我一個月要三百塊工錢,你也肯嗎?
師傅猛地將那隻空著的轉椅推了一把,轉椅嘩啦啦地連續轉起來。隨後,他又使勁唾了一口痰,說,好好,你有本事在鎮上單獨開店,我就有本事叫人砸了它。
習文說,我不單獨開店,我去金福兒店裏做。
聽到金福兒這個名字,師傅一時半刻都沒回過神來,好一陣才說,他請你去的?
習文點點頭。
師傅長歎一口氣說,當初我一見他開理發店,就感到自己的生意做到頭了,他過去擠五駝子,現在又擠我,這短壽的東西怎麼不早死呢!
正說著,師傅猛地一變口氣,說,要走你就走吧,可我一分錢的東西也不會送給你的。
習文說,我隻要自由就行。
習文走進棲鳳美容廳時,正好看見一個顧客坐在轉椅上,從白圍裙底下伸出手來,撫摸站在一旁的翠水的大腿。
翠水嬉笑著說,再摸我就要加收服務費了。
那顧客也嬉笑著說,都是熟人熟事的,你得優惠點才行。
習文聽出那聲音是文化站的老高。
習文怕他們說出更露骨的話時,自己不便插進去,便匆匆地叫了一聲:翠水!
翠水回頭見是習文,臉上露出驚訝,說,過去我覺得你總是繞著這兒走,今天怎麼有膽子上門了?
習文說,我想到你這兒來做,行嗎?
翠水一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問道:你想上我這兒來做?
習文說,我已將那邊的事辭了。
翠水由驚轉喜,她說,我們太歡迎你了。沒得說的,你的手藝我知道,月工錢最低二百,怎麼樣?
習文努力笑一笑,也不說話,走上前去接過翠水手中的剪刀,替老高剪起頭發來。
翠水似乎還有些不相信,站在一旁望著習文出神。
習文繞著老高轉了半圈後,覺得大腿內側有什麼東西在拂動,她低頭一看:是老高的一隻手。
習文平靜地問,蓉兒呢,她去哪兒啦?
翠水回過神來正要回答,眼睛一掃瞧見習文兩條大腿中間的那隻手。她一邊笑一邊拿起一把剃刀,然後用另一隻手扯起老高的一塊臉皮,說,老高,你還要不要這塊遮羞的東西?若不要我就給你來個痛快的。
老高連忙縮回手,說,我瞌睡了,把習文當作你了,你別吃醋哇!
翠水說,你還有臉到處宣傳精神文明,誰知你心裏髒到哪裏去了!
老高正色說,精神文明建設是國策,你別把它和我扯到一起。再說我這是體驗生活,不然怎麼知道哪是黃色的東西!
說著話,翠水將習文手中的剪刀接過來,繞到老高身後,噝地一下,將他後腦勺的頭發挖了一道深溝。
老高抖盡衣服上的頭發屑,付了兩塊錢就走了,臨出門時,他還嬉皮笑臉地對翠水說,你的手摸男人摸得多,都快起繭子了,到底還是大姑娘的手讓人覺得舒服。
翠水衝著他說,偽君子!
老高一走,習文又問蓉兒去哪裏了,翠水神秘地一笑後,要她別細問。翠水說她明白習文和她們不是一類人,她也不願習文完全和她們一樣,她隻圖習文的一手好手藝,她讓習文正兒八經地理發,別的事一概不用她管。
7
蓉兒回店時,習文正在裏屋磨剃刀。她聽見蓉兒一進門就小聲朝翠水嚷,說那個北方侉子勁真大,昨夜幹了她七次,開始倒極舒服,可後來就受不了,累得昏睡過去,醒來時都上午十點了。那北方侉子卻在她昏睡時,偷偷溜走了。蓉兒不無得意地說,幸虧她防了這一著,趁那家夥快活得忘乎所以時,將他手上的一枚金戒指摳了下來,不然那可真是蝕本蝕到屄縫裏去了。
翠水笑著說蓉兒真沒用,她說她昨晚對付了兩人,早上還照常起來開門掃店。
習文聽到這些話,腹內一抽搐,禁不住嘔吐起來。
蓉兒進到內屋,見習文如此模樣,就半是開玩笑地問,習文,你是不是提前享受結婚待遇,懷上毛毛了?
翠水見習文眼色不對,就責怪蓉兒,說,你說話太沒分寸了,也不看看對象。
習文眼裏噙著淚水,小聲說,沒事,我不是那種經不起玩笑的人。
她們剛將習文吐出來的穢物掃完,老高氣衝衝地闖進來,斥責翠水不該將他的頭發理成那個模樣。
翠水一點不怕他,口口聲聲說她不會道歉也不會給他重新理一次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