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操起一把椅子,聲稱要將這座黑店砸了。
蓉兒冷笑一聲,說,老高,你沒這個膽子,你欠我五十塊錢呢!
老高說,你別訛詐!你有欠條嗎?
蓉兒說,欠條我沒有,可你用的那隻避孕套我還留著呢!
老高翻了翻白眼,垂頭喪氣地走了。
老高走後,翠水問蓉兒是不是真留著東西。蓉兒搖頭說她這次是真在訛詐他。
中午,習文回來吃飯時,氣色很不好,人顯得很累。
我看見習文一言不發,便不好亂開口。
習文扒了幾口飯,忽然一扔筷子,轉身鑽進房裏,閂上門,大聲地哭起來。
我高高低低地叫了大約一百聲,習文就是不開門。
爺爺隻顧低頭吃飯,他吃飽後才對我說,讓她哭吧,心裏有苦處,哭一通會好受些。
說著,爺爺也進了房裏。不一會兒,他將那支土銃拿出,坐在凳子上,用一塊幹淨布使勁擦著上麵的鏽蝕。
我說,爺爺,你又發現野兔了?
爺爺不做聲。
我又說,爺爺,這大年紀了,別去逞那個英雄,說不定兔子沒打著,反而傷著自己了。
爺爺瞪了我一眼,說,這回我不打四條腿的兔子,隻打兩條腿的狗。
爺爺複將牆上掛的一隻牛角取下來,灌了一些火藥在銃裏,然後走到門口,瞄準天上飛的一隻老鷹扣動了扳機。
我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
引火帽上的紙炮清脆地響了一下,然而土銃卻沒響,老鷹仍舊在天空中盤旋。
爺爺換上第二隻紙炮後,土銃依然沒響。
就在爺爺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樹枝,去捅那引火帽中的小孔時,老鷹從空中俯衝下來,正在街上覓食的雞群,咯咯亂叫著四散而逃。
金福兒正巧牽著黑旋風路過這條街,那狼狗聽見金福兒攆老鷹的吆喝聲,便也狂吠起來。唬得老鷹丟下即將到手的獵物,搖動翅膀騰空而去。
爺爺將土銃搗弄好後,又開始瞄準仍在天上飛的老鷹。
這一次,土銃依然沒響。
金福兒見了,不禁撲哧一聲笑起來。
這一聲笑,使爺爺的胡須都氣得抖動不止。
爺爺正要說話,習文從身後走出來,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款款地對我們說,我去店裏做事去了。
我緊盯著習文走路的樣子。
金福兒似乎有意放慢了腳步,讓習文走到前麵去。然後在後麵不即不離地跟著。我看見他們擦肩而過時,金福兒對習文說了幾句什麼話。習文沒有理他,徑直走著自己的路。
他們在街那頭消失後,爺爺將土銃在門檻上狠狠甩打了兩下。那樣子絕對是想砸爛了它,卻又分明是舍不得。
後來,我聽見爺爺自語了一句,說,不行,我得去守著。
我說,爺爺,你要去哪兒?
爺爺說,我去給習文站崗放哨當警衛。
爺爺扛上那支打不響的土銃,來到棲鳳酒樓,他在正對著美容廳的地方,找了一塊樹蔭,站在那裏緊盯著正在那屋子裏轉悠的金福兒。
金福兒肯定也看見了爺爺,但他故意裝著沒看見,在一旁纏著習文說話。
爺爺惱了,將土銃平端起來,大聲叫道:金福兒,你是個小雜種。
爺爺這一鬧,不少人便圍過來看熱鬧。
金福兒也裝不下去了,陰著臉走過來說,你別倚老賣老,惹煩了我,可別說我六親不認!
爺爺說,你離習文遠一點,我就不惹你!
金福兒說,這是我的店,我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
爺爺說,別人我不管,可對習文,你就是不能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金福兒說,你能怎麼地,拿著這破吹火筒嚇唬誰呀!
爺爺說,我說到做到,決不是做樣子嚇唬人。
金福兒說,行,那你先打一銃我見識見識!
爺爺有些氣短了,但他硬撐著說,行,你指個活物給我。
金福兒指了指那條狼狗,說,就它吧!
金福兒又說,不過,若是你打不著,它反撲上來,我可不負責。
爺爺端起土銃,剛一指向那狼狗,那畜生真像黑旋風一樣撲過來,一口將銃管咬得死死的。爺爺一扣扳機,紙炮卻是一下哧火,藍火焰閃了幾秒鍾後全熄了,土銃裏啞然無聲。
金福兒猛然大笑起來,說,銃都服老了,你還出來裝什麼好漢,趕緊回去準備棺材板吧!
就在金福兒話音剛落之際,土銃突然轟地一聲響了。狼狗黑旋風的嘴巴頓時被打碎半邊,整個身子橫躺在地上亂顛亂顛地,一攤汙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金福兒整個地呆了。
西河鎮人從沒見到金福兒這般地傻模傻樣。
習文後來跟我說,若是當時金福兒將自己作為活物指給爺爺就好了。而一貫狂妄至極的金福兒這次卻沒有這樣做,照他和五駝子鬥時的脾氣,他僅抬出狼狗黑旋風是很反常的。
習文說,這是天意。
西河鎮的人也說這是天意。
然而這二者之間是有很大區別的。習文說的天意,是說老天爺對金福兒網開一麵,使他逃脫了懲罰。其他人說的天意,則指那狼狗竟被一支打不響的土銃打死了。
8
金福兒將狼狗黑旋風埋在後山,他原說過些時還要為它樹個碑,然而,當天晚上,就有人將那土堆刨開,把狼狗剝了皮,取下肉拿回去煮著吃了。
金福兒臉上裝著若無其事,但有些人細心地分辨出,他在街上走路時,步子邁得沒有以往大了。
爺爺每天仍到棲鳳酒樓門前去守著,他索性還帶著一隻凳子,懷抱土銃在陰涼地端坐著。
第六天下午,習文在店裏見太陽已轉到西邊來,直直地照在爺爺身上,爺爺卻沒有挪動位置。
習文走近一看,爺爺已悄然過世了。
爺爺的驟逝使我感到茫然失措。
習文在哭過之後,立即顯出比我成熟的地方來。她提醒我去鎮裏找民政幹事要點安葬費。其餘家裏的事,都由她張羅。
我不知道鎮裏那麼多幹部中誰是民政幹事,便去找大橋打聽。大橋正在家裏睡午覺,被我喊醒後,見我的眼睛又紅又腫,便猜著是爺爺死了。大橋沒讓我去找民政幹事而直接去找他媽。
鎮長在辦公室裏,當著許多人的麵輕輕地撫摸我的頭,並用手帕替我擦眼淚,然後,她將我領到另一間空屋裏,並叫大橋去叫民政幹事。
鎮長教我待會兒當著民政幹事的麵怎麼說話,她特別提醒我一定要為爺爺要一具棺材。
民政幹事來後,我先說要兩百塊錢安葬費。
民政幹事正猶豫,鎮長說,學文一個孤兒,政府不管誰管,給吧,照數給吧。
我當即寫了個條子,從民政幹事那兒領來兩百塊錢。
接著我又說,要讓爺爺睡具棺材。
民政幹事不同意,說現在提倡火葬,沒有棺材。
我就照鎮長指點的說,後院會議室裏不是放著一具棺材嗎?
鎮長立即接著說,我怎麼也忘了,那還是從木材販子那兒沒收來的。抬走算了吧,放在那兒怪嚇人的!
民政幹事沒辦法,隻好同意了。
楊家的祖墳山離鎮子有十幾裏遠,金福兒來送禮的時候主動提出,他負責租一輛汽車,將棺材運到墓地。
金福兒說話真的算數,夜裏就將汽車開到我家門口停著。
夜裏,我和習文正在替爺爺守靈,門口忽然進來一群半生不熟的男人。他們先給爺爺磕頭,回過頭來朝我喊細爺。
在楊家一族人中,我們的輩分極高,一些白發老頭見了我,總是叫細叔什麼的。
行過禮後,他們便直截了當地說,金福兒用汽車送爺爺上山,是明擺著欺負我們楊家,說我們楊家人丁不旺、後繼無人,連抬龍杠的男人都找不出來。他們要我將金福兒的汽車辭了,明早由他們來抬爺爺及棺杠上山。
汽車一辭,一切都得要按老章程來,習文連夜去找文化站的老高,問清了各項事宜及做法後,便開始緊張地忙碌起來。
天亮後,當街擺著的十張大桌周圍擠滿了人。每張桌子上都用臉盆盛著一臉盆菜,裏麵裝的是些豆腐、粉絲、海帶和幾十塊每塊重約一兩的肥肉。酒和碗筷都在桌子上擺著,也不用人招呼,隻要有空的,誰都可以擠攏去吃去喝。
用龍杠抬棺材的人專門有一桌,酒菜都是一樣的,隻是那些大塊肥肉要比別的桌子上的多出兩三倍。
吃罷飯,喝罷酒,八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分站在龍杠的兩旁。隨著鞭炮一響,我將一壺酒摔碎在棺材上,然後翻身騎到棺材上。
習文曾問老高,為什麼要讓兒子或孫子騎在棺材上呢?老高說,這是一種炫耀,說明死者香火沒斷,血脈長存!
就在我坐穩的那一瞬間,八條漢子齊聲吆喝一聲:起!棺材便被穩穩地抬起來了。
走出十幾丈遠,沿街的人都出來觀望。我聽見不知誰高叫了一聲什麼後,身下的棺材便像飛機一樣飄飛起來,八條漢子竟然抬著棺材在街上狂奔起來。
在以後的一個星期裏,西河鎮的人還在興奮地議論這一場麵,他們認為這是一個壯舉,它將使爺爺長久地刻在西河鎮的曆史裏!
幡幛在前!
鞭炮在前!
我像騰飛一樣轟轟隆隆地從眾人頭頂上駛過西河鎮。直到出了街口,八條漢子才放慢了腳步。
如果說那次交歡使我初次懂得生命的意義,那麼這一次是我頭一回感到生命的存在。
9
就在我們安葬爺爺時,金福兒聽到風聲,蘇米的爸準備將他那個美容廳封了,還要抓人或者罰款。
這事是大橋告訴我的。
那天他高興地跑來告訴我,說他媽終於把金福兒給甩了。
大橋說,金福兒做事太絕,為了保自己,事先一點招呼也不打,就將美容廳關閉了。
翠水和蓉兒火氣上來,就將金福兒聳恿大橋和她們睡覺的事對鎮長說了。
鎮長氣得病了一個星期,起床後就和金福兒辦了離婚手續。
臨近開學時,習文接到一封電報,電文很長,說是一個叫紫薇的女人在對趙老師的四十餘年思念中,盼瞎了眼睛,她不知道趙老師還在不在,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麼親人,她隻想見他們一麵,不管是他們中的誰都行。她本來住台灣,現在她在廣州的一家飯店裏等候。
習文應叫這個女人為大媽。
習文拿上電報,揣著翠水和蓉兒送給她的路費走了。她們叫她寧可死在廣州也別回來。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回來。她自己也說不準。
然而,我心裏除了惆悵以外,並無眷戀與不舍。自那夜之後,我們再也沒有重溫那如夢一樣的情境。習文說得很對,我感覺自己是站在岸上了,腳下時時都很堅實。那一夜之歡,隻是確認我生命走向成熟的一個證明。哪怕是爺爺死後,我們也隻是說一些普通的話,然後各自進房閂門睡覺。醒著的時候,我總想蘇米此時在幹什麼呢!
有一次,習文很平靜地對我說,你夜裏做夢總在喊蘇米。
習文走後,我找到翠水和蓉兒,問她們還想不想開美容廳,如果想,我可以將房子租給她們。
翠水和蓉兒很高興,當場給我五百塊錢做定金,要我別改了主意。
我要她們在進我的屋的時候,一次將全年一千五百塊錢付清。我本來打算能付一千就行,沒想到她們又是滿口答應。
翠水和蓉兒將美發廳搬進我家的那天,真的大大方方地將一大摞錢付給了我。我從未見過這多的錢,也實在不敢想,這兩個女人怎麼這樣容易就賺了這麼多的錢。
在我站在街上數錢時,蘇米的爸用警車將五駝子送回來了。
醫生們確診,五駝子患有精神病,暫時保外就醫。鎮長不願意出麵保,金福兒聽說後,主動跑去將他保出來。
蘇米的爸見到我,讓警車停了一下,從車裏伸出頭來,說,蘇米來電報了,明天或後天一定回。
他說時,還不時看我手上的錢。
我笑著說,我會到車站去接她的,你放心!
五駝子回來以後,成天提著一隻破漁網,要捉金福兒的鬼魂。他一見到金福兒就撲上去,非要試試鬼魂到底有沒有骨頭。
五駝子說,金福兒已被他五刀砍成六大塊了。又說,日他娘,金福兒做鬼也威風,敢在大白天裏出來。
五駝子一直沒有捉到金福兒的鬼魂,破漁網總是空空的。金福兒買了一部六成新的吉普車,自己學著開,車子進,車子出。西河鎮的人見到他的機會日漸少了,倒是新買的一條哈巴狗卻像金福兒從前一樣,滿街竄來竄去。
10
離開學還有三天,我就去了學校。
一進寢室就發現大橋也到了,隻是不見他的人。
我去商店買了一隻懸著十字架的金項鏈,然後到車站接蘇米。
十二點剛過,從武漢來的客車到站了。
蘇米在車門出現時,我眼前像是升起了一顆太陽。
我們相互笑一笑什麼也沒說。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隻紙包交給蘇米,要她回家後再打開看。
蘇米的媽沒有回,她在武漢還要待一陣子,也沒有別的事,就是看看孫子。
回到蘇米的家,蘇米匆匆擦了一下臉,就鑽到房裏去了。接著,我聽見了一聲驚喜的歡叫。
不一會兒,蘇米戴著項鏈走到房門口,說,學文,這真是你送給我的嗎?
我走過去,猛地將她擁抱著,說,我能進來嗎?
蘇米掙紮著說,不,我答應過習文,我不和她爭你!
我不理她,慢慢地低下頭,對準那緋紅的嘴唇深深地吻起來。蘇米的嘴唇極柔軟,簡直可以像水一樣融進我的心裏,接著她的身子也變成了一團水,從那甜甜的舌頭裏,一陣陣地衝向我的心裏。她的身子變得極薄,緊緊地貼在我的胸前。
我說,蘇米,我愛你!
聲音是那麼深沉,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那完全是一種成熟的男性的一種宣言。
蘇米哭起來,說,我等這話都快等成老太婆了。
我一點點地將她臉上的淚水舔幹。
然後,匆匆地做了一點吃的,接下來的整個下午,以及下午以後的黃昏,我們都是這麼深深地吻著。
天黑後,蘇米的爸回來了。他一進屋就打開電視機。電視裏正在播送本縣新聞。屏幕上的兩個人是胡校長和金福兒。播音員介紹這條新聞是部分政協委員座談怎麼發展我縣的教育事業。
新聞完後,屏幕打出一條廣告:值此縣政協第五屆三次會議召開之際,我縣著名農民企業家金福兒,特獨家點播電視連續劇《威鎮天河鎮》。接下來是一組有關金福兒的鏡頭畫麵:金福兒在會上講話;金福兒拿著計算器算賬;金福兒在棲鳳酒樓前送客;金福兒對文化館的小曾說:我的啟蒙老師姓趙,可後來我將他教的東西都還給他了,我現在是自學成才……
蘇米忽然說,《威鎮天河鎮》?改一個字不就成了《威鎮西河鎮》!
我說,這是他的本意!
蘇米的爸在廚房裏大聲說,告訴你們一件事,你們的同學大橋,今天中午在公園裏和一名妓女鬼混時被當場捉住了!
蘇米說,關起來了嗎?
蘇米的爸說,就算她媽來保,也要關上五至七天。
我說,這都是金福兒害的。
正說著,文所長打來了電話,他替鎮長求情,說如果一抓大橋,這對鎮長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他要蘇米的爸看在他們孤兒寡母的份上,放了大橋。
文所長說,鎮長在到處買安眠藥,弄得醫院的醫生護士怕得要死,又不敢不給,後來還是他親自用萬能鑰匙偷偷打開她的門鎖,用維生素將那五十粒安眠藥掉了包。
蘇米的爸隻是嗯嗯地應著,一直到放下電話,也沒說一個完整的句子。
電話剛接完,胡校長來了。
胡校長也是為了大橋的事,然而他考慮的是學校的榮譽,真的抓了大橋,一中這幾年辛辛苦苦得來的省地縣三級模範學校也就完了。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
蘇米一聽,竟是金福兒。她按下免提鍵,電話裏的聲音滿屋都能聽見。
蘇米的爸一聽金福兒的名字就皺起眉頭來。
於是,蘇米便對著電話挑釁地說,金福兒,我爸讓我告訴你,他現在不在家!
金福兒在那邊愣了一會兒,說,我大小是個政協委員,你爸怎麼一點麵子也不給?請你轉告你爸,我已和公安局長談過了,你們一放大橋,我就讚助一輛三輪摩托給刑偵隊。
蘇米的爸在一旁吐了一大口痰。
我衝著電話說,金福兒,你的錢怎麼這不幹淨,我在電話裏都聞到了垃圾味!
金福兒說,你是學文侄兒?趙長子大概沒有跟你講過,世界上的錢,沒有哪一張是幹淨的。趙長子沒有這種體會,你現在多少應該有了。再說廣一點,世界上哪一件事物又是幹淨的呢!
我說,金福兒,你毒害不了我!
金福兒說,我很高興將來能有你這樣的對手,快點長吧!和大橋一樣,多與幾個女人睡一睡,會長得快一些!趙長子、鎮長、五駝子和你爺爺都垮了,我一天到晚閑得慌呢!
我還想說,蘇米將電話機上的免提鍵複了位,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胡校長喃喃地說,我從未見過如此赤裸裸的卑鄙!
蘇米的爸說,我們還是換一間屋子談吧,接觸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早了一點!
他們往裏屋走時,蘇米忽然說,爸,我也求你將大橋放了。
蘇米的爸說,為什麼?
蘇米說,你不是說過,監獄是最壞的一所學校嗎!
蘇米的爸想了想,回頭問我,學文,你說呢?
我說,如果要關大橋,那先得將金福兒槍斃了。
他們進屋後將門關起來。
我對蘇米說,我知道世上最少還有一種東西是純潔的!
蘇米將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中。我將身子挨近了她。在我們的嘴唇剛一黏合時,蘇米的舌尖就送到我的嘴中。
在相擁著走向蘇米的房間時,我聽到整個世界都在渴望地說,我愛你!
1993年11月16日初稿於羅田勝利
1994年4月8日定稿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