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陶勒亥煤礦的王總,是位個頭高大的山東人,向我介紹道:“我們在黃陶勒亥礦區規劃了七個礦井,井田麵積為六十三平方公裏,現在正在打豎井,我們能看到的這個井架,就是我們的主礦區。”
他說著向窗外指了指,我透過玻璃看到了那高豎的礦井架,井架下有隱隱約約的幾個人影。我說:“王總,你這咋采煤不見人呢?”
王總嗬嗬地笑了起來:“我這裏上的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采煤機械,一個作業麵最多四個工人,還是輔助工種。而采煤完全依靠電腦操控,到2014年達到年產400萬噸的設計要求。現在礦井、選煤場、鐵路專用線都在修建之中,總投資為三十億多人民幣。這裏地下水位非常豐富,地下三米就能見水。我們的工作始終在當地環境監測部門的監測之下,地麵不見煤是最低標準。我們要按照當時進場時的承諾,完成水土保持和荒漠治理任務,為建設綠色烏審盡我們企業的貢獻!我們也是烏審人嘛!”
我說:“你是山東烏審人!”
“對,對,”王總更高興了。“我們就是山東烏審人!咱聽完劉總工的彙報,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們的生態園區。”
我說:“好,好。”
劉總是個瘦高的年輕人,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現在擔任這個礦區的副總工程師。他一開口,是純正的京腔。我想這一定是個北京烏審人了。劉總講著礦區的規模,現在的進度,進口的設備,還有煤礦的安全。夾雜著許多工程術語和一大堆數字,我能聽懂的就是這個煤礦總蘊含量為十億多噸,煤有八層,現在的年產量為200萬噸,到2014年可達年產四百萬噸。我稍稍計算了一下,這個煤田足夠黃陶勒亥煤礦開采二百五十餘年。
我對王總說:“你這裏可是個大富礦。”
王總連連搖著頭說:“按你們的話說隻是一小撮撮……”
我說:“是一小捏捏,不是一小撮撮。”
王總道:“對,對,一小捏捏。我們這個小礦咋跟人家中煤,神華這些大央企比。”
想想這個礦並不大,煤炭儲量還不足烏審旗探明儲量的百分之一。
王總帶我們去看他的生態園區,走了一段時間,卻把我們拉到了一個現代化的工廠前,早有工廠的負責人等在門前。王總給我介紹了這幾位負責人,然後說:“先參觀參觀這個二甲醚化工企業,這是我們煤礦的下遊產品。”
我們進了工廠,這是個和原先參觀過的烏審召博源化工園區那個二甲醚工廠差不多,也是花園中的現代化工廠。精美得無可挑剔,我想起了烏審召化工園區陳主任帶我參觀過的人工湖,便問他們的汙水是如何處理的?
王主任說:“看看我們的生態園區去!”
我們驅車好久,順著道路車爬上了一座高高的沙梁,往下一看,我被驚呆了,我的眼前竟然出現了一片望不盡的水麵,藍天白雲倒映,滿眼一片碧綠。微風吹皺了一湖春水,泛著漣漪,蕩著碧波,水浪輕輕親吻著沙灘,發出嘩嘩的聲響。天上那麼多水鳥嘎哇鳴叫著,不時掠過水麵,又騰空而起。我被這突兀見到的湖光水色陶醉了,甚至有些自責,我也算老鄂爾多斯了,竟然不知道烏審旗的毛烏素沙漠裏還有這樣一泓好水。
化工園區的負責人告訴我,這就是他們正在建設的生態園區。湖邊500米內都是他們正在打造的景觀綠化帶,這個大湖就是利用化工園區汙水廠經過汙水處理的工業廢水彙集而起的。他說,為了保證水質,我們經過汙水處理好的中水先流進沙池裏由沙子進行三道過濾,然後才流進這個人工湖裏。
他帶我們去參觀過慮水質的沙池。
沙池裏裝滿了碧綠的水,周邊有綠綠的小草和新栽的樟子鬆,池邊有一些人正在植樹,大多是衣著鮮豔的女人。那位負責人告訴我們,這樣大的沙池由高往低,一連排著三個。處理好的中水,經這樣三遍自然流動過濾後,才能彙進湖中。他告訴我,沙子有極強的淨化功能。
我問他這水麵有多少畝?他笑著說:“這我真說不好,因為這水麵每天都在不斷擴大。湖心島上有個觀景亭,那是最高點,站在那上麵可以一覽全貌。”
我們沿著一條通同湖中的長廊,來到了湖心島。島上長滿了綠草和樹木,我們沿著一條人工階梯向島上攀去。那人告訴我們,這裏原是一座沙山,在生態園區改造時,才把它建設成湖心島的。我們攀上了湖心島頂,頂上有一個涼廳,這個廳子古色古香,雕梁畫棟,處處顯示著建設者的匠心。我極目眺望著,心中又是怦然一跳,原來像這樣的大湖竟然有著一連串的四個。目及之處,已是煙波浩渺,水霧蒙蒙,讓人不禁嘖嘖直歎:“真是想不到,想不到。這水麵怕是有幾個頤和園大吧?”
王總說了一個事情,去年夏天時,他曾陪一位內地煤礦的老總來這裏參觀,那老總四下看著看著,就是坐在這石凳上,他忽然瞪著大眼珠子問王總:“你們這是開煤礦呢還是建公園呢?”
我們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王總說:“我也幹了幾十年煤礦,走過全國許多地方,對生態指標要求最高最苛刻的就是這綠色烏審!”
對此,我舉雙手讚成。在這裏,我又一次領略了工業化治沙的力量。在綠色烏審的建設中,企業發揮著巨大的潛能和力量。
我發現在湖邊上,正在起著一些四合院樣的園林建築,我問那位化工園區負責人:“那些四合院是幹什麼的?”
他說:“那是正在建設的一所會館,這是我們尤總堅持要搞的。建好後,既是我們企業的培訓中心,也可接待八方貴賓。尤總堅持的是要在毛烏素沙漠裏打造精品。”
他告訴我們,他們尤總是鄂爾多斯人,與淄博礦業合資搞這個煤化工項目,就是想把家鄉打扮得漂漂亮亮,把昔日的荒漠戈壁裝點成美麗的大花園。他說的尤總我沒有見到,但我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對毛烏素沙漠充滿熱情和無限期許的人,正是無數這樣的人,帶領著他們的企業,在毛烏素沙漠演繹了感天撼地的綠色壯歌。
五、沙柳咋低碳了?熬茶火頭子旺著哩!
說起李京陸治沙,在毛烏素沙漠也是一個傳奇。本來他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在北京搞著房地產開發。北京房地產的興隆火爆,卻讓李京陸有些隱隱的擔憂,他感到這個行業太短線,與他的辦企業初衷不太合拍。李京陸說來是個儒商,出生在一個老革命家庭,受過良好的大學本科教育,出道前還是一個省委黨校的教研室主任。他為自己身處房地產行業不能自拔而苦惱,心中總是想能辦一個長線企業,做一件利國利民造福社會的事情。
一天,李京陸偶然聽清華大學的一位教授說,你要想長線辦企業,又造福於社會,你就去沙漠裏搞企業化治沙。李京陸真的來到了沙漠,充滿熱情地宣稱要搞企業化治沙。那時有一些騙子正在內蒙古沙漠上搞什麼萬裏大造林,利用人們對綠色的美好向往,對環境的關注,上騙政府,下騙百姓,忽悠了許多人上當受騙。李京陸來到內蒙古沙漠時,正是民怨沸騰之時,罵這些人為綠色大騙子。
騙子們偷驢跑了,李京陸正好來拔樁。結果他遇到了沙區百姓的誤解和質疑,也被人們疑為綠色大騙子一類。李京陸頂著人們的狐疑,拖著一條幼時患小兒麻痹留下的殘腿,在內蒙古沙漠裏考察。他是企業家,他用企業家的眼光打量著沙漠。固沙離不開先鋒樹種,沙柳是固沙的首選,但沙柳的經濟價值不大,除了給牲畜提供枝葉外,再就是燒火做飯。而且沙柳還有三年不平茬就會死亡的自然習性,到頭來千辛萬苦種活的沙柳還會大麵積幹枯,到時沙漠還是沙漠。
沙柳用來造紙做高密度板倒是還可以,而且毛烏素沙漠裏也有了這樣的企業,但這是高耗能,高汙染的行業,引進沙漠來無疑是飲鴆止渴。在李京陸的心中,他認為造紙、生產高密度板行業也是屬於應該淘汰的“先鋒樹種”。
李京陸為沙柳苦惱,這時有位英國人提醒他,可以用生物質發電。李京陸如醍醐灌頂,立即對沙柳進行了試驗,研究。結果讓他喜出望外,沙柳的熱值竟然達到4500大卡,完全達到電煤的發熱需求。產生的草木灰可以做肥料,改善沙漠土壤,而且產生的潔靜煙氣還可以生產螺旋藻。
李京陸決定在毛烏素沙漠建設一個生物質發電廠,這是公元2003年。由於毛烏素生物電廠的熱議,人們治理沙漠的思維開始產生了質的改變。用工業化思維治理沙漠,漸漸成了烏審決策層的共識。他們支持了李京陸在毛烏素沙漠辦電廠的大膽設想,因為這個設想符合旗委和政府的綠色烏審戰略。
李京陸知道辦生物電廠的基礎是大量的沙柳,不使電廠斷炊,就必須建造自己的沙柳基地,而打造這個基地需要幾十萬畝荒漠整合。他必須長期租用農牧民已經承包下來的荒漠,動員農牧民建立自己的沙柳生產合作社。他告訴人們,沙柳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綠色煤炭,是國家大力支持的低碳行業,
但上過綠色騙子當的農牧民對他的綠色發電廠仍心存狐疑,甚至有些抵觸,他租地不種沙柳咋辦?種了大量沙柳買不出去怎麼辦?
“沙柳咋低碳了?”三年前,我在采訪一位牧民時,說起當年李京陸要租賃他的荒沙種沙柳,辦電廠,要用沙柳發電,他就嗤之以鼻,認為李京陸在胡說騙人。“熬茶火頭好著哩!”
當時,我就想真是難為李京陸了。李京陸盯上了沙柳發電,不僅是發展低碳經濟,還是看中了碳彙效益。他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知道以後碳彙會給他巨大的收益。而低碳經濟並沒有走到人們的經濟生活中來,即使是一些企業家對之也不甚了解。而農牧民更認為他是說故事,忽悠人。
李京陸為了打消農牧民的疑慮,提出了商業化的運作方式,那就是拿出真金白銀租賃農牧民的荒漠種沙柳,然後再交給荒漠承包戶管護,他再付管護費。等沙柳平茬後再按市場價格從農牧民手中收購。他向當地政府和農牧民保證,四年建基地,兩年建廠,到2008年底保證發電。
可當地農牧民知道李京陸將建的是世界第一個生物發電廠時,本心存疑惑的農牧民更疑惑了,咋看這大沙漠中不像產生世界第一的樣子呀?這別是個更大的騙子吧?雖然有政府支持,但農牧民心中的疑惑不打消,他的綠色電廠還是空中樓閣。後來有高人出招,讓李京陸去找烏審人民心中的治沙英雄寶日勒岱。寶日勒岱若是出麵,農牧民就會相信他和他的綠色電廠不是騙術。
寶日勒岱不動神色地聽著李京陸的綠色電廠的暢想,聽這位中年人講著低碳、環保、經濟利益鏈條帶動沙漠綠化,一個綠色電廠可為六千餘名農牧民提供就業崗位,並把他們培養成永遠不會下崗的為電廠服務的林業工人。李京陸向寶日勒岱表示,他要為這個項目投入3、6億元。而他的企業將從發電,出售碳彙指標上獲得收益。
他的綠色工業暢想,讓寶日勒岱浮想聯翩,李京陸可能不知道,他眼前這位蒙古老人,早在幾十年前就聆聽過錢學森先生講過的沙產業理論。對於產業化治沙,她並不陌生,她認為李京陸的設想實際而且可行。
閱人無數的寶日勒岱,相信並且支持了李京陸的綠色電廠。談到李京陸的綠色電廠,寶日勒岱曾與我說過:“那個電廠,使不起眼的沙柳成了寶貝,綠了沙漠,富了牧民……”
2008年的夏天,我去過建在烏審召工業園區中的生物質發電廠,那時機組正在調試,生物電廠的負責人,一位瘦高的戴著眼睛的中年人,十分自豪地告訴我:今年秋天世界上第一府建在沙漠上的生物質發電廠就要正式發電。
我問他沙柳供給有沒有問題,他說他們已經建成了33萬畝的沙柳生產基地,換算成沙漠就是280平方公裏荒沙。現在基地已經開始大麵積平茬複壯,在這個基地管護沙柳的7000名農牧民,每年從沙柳身上平均獲得12000元的收益。
那天我去參觀了生物發電廠的沙柳生產基地,那是沙柳組成的綠色海洋,壯觀得讓人說不出話來,閃現在我眼中的一波接一浪的蒼翠一直漫延到了天邊……
今年夏天,我又走進了烏審召,在一團團、一簇簇的沙柳叢中穿行著。在這裏我結識了牧人孟根。我問他烏審召生物電廠建成後,他有沒有獲取什麼收益?孟根說:他已經給電廠管護沙柳六年了。過去是守著巴拉地上的百十多畝草庫侖,卻荒著4000多畝大沙丘。後來把這荒沙丘租給了電廠,讓人家種沙柳。他們每年給我三元租賃費和管護費,光這塊我每年收入就一萬多元,沙漠綠了,我家還能掙上錢。這不是好事?
說到這兒,孟根哈哈地笑了。他告訴我,他家還是收益小的,收益大的戶子能從電廠掙幾十萬呢!
生物電廠造富毛烏素沙漠中的農牧民此言不虛。
現在毛烏素生物發電廠已經發電近三年了,現累計發電億度,實現二氧化碳減排萬餘噸;已累計完成治沙造林萬畝,每年可形成碳彙10萬多噸;出售碳彙指標萬噸。正在實施的利用電廠潔淨煙氣CO2生產螺旋藻項目將獲得捕集CO2萬噸的成果。
這個毛烏素沙漠中的綠色電廠,經濟效益將會越來越明顯。
張平曾經高度評價毛烏素生物質熱電廠的綠色實踐,他說:毛烏素生物質熱電廠實現了生態建設產業化,產業發展生態化,一筆資金辦了綠色能源建設、生態建設、沙區扶貧致富、循環經濟、環境保護、新農村建設、西部大開發、節能減排、經濟社會發展等多件大事,綜合效益顯著,值得總結和推廣。
在毛烏素沙漠裏還有一個奇人,他叫劉根喜。他一直在鄂爾多斯地礦部門工作,是地質工程師,現已年屆七旬。他在沙漠裏找了一輩子礦,根據他的職業敏感和對沙漠的認識,他認為組成沙漠的沙子並不是一無是處,他想解剖沙子,看看沙子裏含不含礦物質成份。有人聽說劉根喜要解剖沙子,想從裏麵找礦物質,差點笑掉了大牙,他說:“這爛砂子連牆都糊不成,還能有甚礦物質?”
好多人也勸老劉,別瞎折騰了,有這股子鑽勁幹點甚不好?
老劉想的是這沙子裏真要是含有礦物質,這鄂爾多斯,內蒙古還有新疆、甘肅、寧夏的沙漠地區不都是變害為寶了?於是,他開始了對沙粒的研究,他一次次地化驗,都沒有找出他想要找的東西來。他不甘心,繼續做化驗,而且埋在試驗室裏,一幹就是10餘年。有人說他,你盯著沙子看把眼睛都快瞎了。老劉的確是為化驗沙子,落下了眼疾。但蒼天不負有心人,經過了幾百次甚至上千次的化驗,老劉終於把毛烏素沙子的成份鬧清楚了。原來這小小的砂粒通身是寶,它竟然含著百分之四十四的長石,百分之二十三的石英砂。風積沙石英砂可以做微晶玻璃,長石是製造極品陶瓷的原料,可用於化工、醫藥、汽車、冶金、電子等諸多領域,每噸長石粉在市場的價格為1500元。而且供不應求,有極好的市場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