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雞,一隻豬蹄膀,兩條魚,三段鴨脖,四塊豆腐幹……”紺香掰著指頭一樣一樣細數,然後看著宗政雪微平淡的臉上逐漸露出一絲絲可疑的裂紋……嗯哼,先前她在收拾殘局的時候,還以為鏡月未央的屋子裏藏了頭豬,要不是親眼看著她吃下的,她真的不能想象,一個人的食量可以大到如此地步,還是個女人!

“咳咳。”宗政雪微輕咳了一聲,打斷她,“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吃晚飯沒過多久就躺床上睡下了,現在應該已經睡著了。”

“睡了?!”

宗政雪微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詭異的神情,雖然說吃完就睡乃人之常情,但鏡月未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乖順了?這不像是她的行事風格!

“央兒妹妹說……”紺香有些遲疑,猶豫著張了張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宗政雪微抬眸:“她說了什麼?”

“她說,懷孕的時候要平心靜氣,多吃多睡,這樣才能養好胎……”看著宗政雪微瞬間暗下去的臉色,紺香很自覺地乖乖閉上了嘴。

果然,天下第一大醋壇子,其實是他們的君上。

睡到一半的時候,鏡月未央正在做美夢,夢到她在教死妖孽跳交誼舞,死妖孽學得很快,但是一雙手特別不老實,不是掐她的屁股就是摸她的胸,搞得她總是分神踩錯了步子,反而被他嘲笑了一番,她一惱之下就要去咬他,結果咬著咬著兩個人就親到了床上去,就在死妖孽伸手去解她衣服的時候,有人把她搖醒了。

美夢成湯,鏡月未央不免十分失落,有氣無力地挑了挑眼皮,看向床頭那個陰沉著臉的男人,沒好氣地撇撇嘴角:“把我搖醒幹什麼?有事不能等我睡醒了再說嗎?”

宗政雪微冷冷一笑:“打擾了你的美夢?”

鏡月未央白了他一眼:“可不是,正在興頭上!”

宗政雪微繼續冷笑:“都是當娘的人了,還成天想著那些淫邪之事,這樣子養胎,能生出什麼好東西來?”

“反正想的不是你,生出什麼樣的東西也跟你無關。”鏡月未央側過身,懶得再理他,覺得連跟他爭辯都是多餘,這個男人的心裏從來都隻有他自己,別人的死活都是個屁!

宗政雪微氣結,他一進來就聽鏡月未央嬌喘低吟,潮紅著臉叫著“皇叔別——”“皇叔不要——”“皇叔你急什麼——”,他以為沒了武功她至少會消極沉悶一段時日,沒想到她的心胸開闊,有容奶大,不僅吃好喝好睡好,還能在夢裏跟別人巫山雲雨行魚水之歡……

一把將鏡月未央從床上拎起來,宗政雪微渾身帶刺,平素溫潤如玉掩飾得極好的眸子裏一陣一陣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天天給不同的男人生孩子,你很得意?”

“太醫說養胎能讓皮膚變好,怎麼,你羨慕了?不過可惜你是個男人,這種事羨慕不來的。”

“這次又是誰的?!”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不是你的就是嘍!”

宗政雪微逼近她的眼前,一隻手緩緩撫上她的小腹,刻意壓低的聲線聽起來叫人不寒而栗:“那你告訴我,鏡月王朝的二皇子鏡月容澤是誰的孩子?”

聞言,鏡月未央驀地一震,在他近距離的強勢逼迫下終於有了一些懼意,但並不打算就此妥協。

“你說澤兒?嗬嗬,如果你們能見麵的話,他應該叫你一聲皇伯伯。”

漆黑的眸子裏驟然掀起驚濤駭浪,洶湧而出漫無邊際的黑暗,像是要整個世界都淹沒,有那麼一瞬,鏡月未央甚至覺得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她終於要為自己的肆無忌憚與刻意挑釁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然而隻是那麼一瞬,那雙驚駭的眸子又恢複了春水般的溫柔,宗政雪微淺淺一笑,鬆開了手。

“不管怎麼樣,他終究是我宗政一氏的血脈,等到明年他過生日的時候,我會送給他一份大禮,他一定會喜歡的。”

“澤兒複姓鏡月,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鏡月未央在身後朝著宗政雪微大喊了一聲,然而那人隻當是沒聽見,打開門款步走了出去,隻是在關上門的時候險些夾住了自己的衣角。

看著院子裏被夷為平地的假山群,首陽滿臉驚訝地捅了捅身邊的槐序:“發生什麼了?這是誰幹的?府裏來了刺客?”

槐序垂下眼瞼,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他發現,把鏡月女君帶回來就是個錯誤。

紺香托在靠在欄杆上,憂愁的望著一片狼藉的碎屑,忍不住杞人憂天:“我從沒見過君上發這麼大的火……這個天底下,能惹君上生氣的,恐怕也隻有央兒妹妹一個了……”

首陽走過去輕輕擁過紺香,陪著他一起歎息——

在君上和女君之間,他真真是看不到一絲光明的前景,事情怎麼會搞成這樣?

“啟稟陛下,鬼王大軍已秘密抵達漢江,王爺派人來問,陛下是否要前去……”

“不去!”

不等那屬下把話說完,宗政雪微當即冷冷一揮袖子,直接把他攆了下去。

槐序看著那小將一臉驚異莫名的退了出去,不由得暗自搖頭,來得真不是時候,撞到了火藥桶上。

及至半夜,宗政雪微的情緒才逐漸平複,對著槐序勾了勾手指:“鬼王到漢江了?”

“是,陛下。”槐序立刻上前回話,見勢搭橋,“陛下要不要召見鬼王殿下?”

宗政雪微想了想,道:“漢江離這不算太遠,還是朕去見他吧。”

一聽說宗政雪微離開了,鏡月未央瞬間就跟行屍走肉還魂似的活了過來,雖然她平日裏也吃好喝好的,但總歸是不開心,眼下卻是眉飛色舞的,就差沒放聲一曲高歌出來。

“那人渣要出去幾天?”

紺香一臉絕望地糾正她:“君上是個很溫柔的人,不是人渣。”

“那……”鏡月未央咬了一口雞腿,“那個很溫柔的人渣這次要出去幾天?”

“……”紺香不太想裏鏡月未央了,“漢江離這裏也就兩天的馬程,不過君上可能會在漢江逗留一段時日,少則四五天,多則十天半個月。”

“唔,那就好……”

鏡月未央啃完一隻雞腿,伸手去掰另外一隻。

看著她眉眼帶笑,一副奸詐的模樣,紺香不由有些狐疑:“你問這個幹什麼?”

“好姐姐——”

鏡月未央忽然撲了過來,笑得如花似玉熱情如火,還順帶把剛從烤雞身上拔下來的大雞腿遞了給她:“我知道‘那個很溫柔的人渣’一走,這莊子裏就屬你最大,隻要你肯放我走,就沒人能攔得住我了。”

“這不行!”

紺香卻是一口就回絕了她,滿臉義正言辭,連猶豫都不曾有。

“你這是何必……”鏡月未央自然沒那麼容易罷手,若非她功力全失,也不必這樣死皮賴臉地求別人,“你明明知道把我關在這裏,對誰都沒有好處,我也不可能遂了那人的意,他來找我無非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難道你很喜歡自家的主子天天被氣個半死?”

“我當然不希望君上不開心,可是君上他喜歡到你這裏找罪受,我也沒有辦法。”

紺香說的是實話,其實宗政雪微很清楚把鏡月未央擄來的後果會是怎麼樣的,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那麼做了,甚至沒有半分後悔。

能看到她,就算她討厭自己,也比看不到她,或是看著她跟別人嬉笑玩樂要好上一百倍。

“哎我說,你們的腦子都是木頭做的嗎?這麼簡單的道理怎麼就說不通呢?”

“那是因為央兒你沒見過君上對著你的畫像一看就能看整整一天的模樣。”

“……”

沉默了好一陣,鏡月未央大蹙眉頭:“這麼說,你真的不肯幫忙?”

“紺香此生隻為君上效勞,無論君上對錯與否,紺香隻聽從君上一人的命令,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能說服君上放你離開。”這才是大家都喜聞樂見的結果嘛!

鏡月未央歎了一口氣,軟軟地趴倒在桌子上。

“說什麼夢話呢你……”

要是宗政雪微真的肯放她走,就不會大老遠地跑來擄走她了。

談判失敗,鏡月未央望著滿滿一桌子的佳肴,正準備化悲憤為食欲,卻見窗外驀地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是紺香的一聲厲喝:“什麼人在外麵?!”

然後眼前一花,她就昏了過去。

在昏倒之前,鏡月未央忍不住抓緊時間見縫插針地罵了一句,臥槽!又尼瑪是迷魂散……

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在那個屋子裏,甚至連麵前的湯都還在,還冒著熱氣!

不遠處站著幾個人,都是熟悉的身影。

“這個女人好生厲害,果然不愧是冥皇的手下,除了央兒,我還沒見誰打架這麼不要命的!”

說這話的是小銀子,鏡月未央表示要反駁一句,她打架的時候可是很怕死的,從來都是一衝到最前頭就立馬退了回來,然後再裝作很賣力的樣子。

“身手是不錯,不過郎之的毒可是天下無人能敵的,她雖然反應快沒吸進去多少,但到底會受到影響。”

臥槽,這迷魂散是白朗之下的,難怪這麼厲害!

“怎麼樣,外麵的人都解決了嗎?”

看到楚鶴鳴快步走來,慕容晏立刻迎上去四下察看了一眼。

“單是山莊裏的護衛就不下三百人,動靜鬧得太大我們肯定出不去,趁現在他們還沒有發現,我們趕緊帶央兒走……對了,央兒呢?”

終於有人想起來他們是來幹嘛的了——

鏡月未央伸了伸懶腰站起來:“我在這裏。”

“你沒事吧?冥皇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四人登時圍了上來,上上下下將她檢查了一遍,恨不得扒了衣服看看,見她滿臉紅光沒有消瘦,反而下巴圓了一圈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我沒事,隻是暫時不能使用內力了。”

鏡月未央隨口編了個謊話,不想把她武功被廢的事情說出來,一來是覺得丟人,而來怕他們衝動之下鬧出幺蛾子,三來不想這個消息傳出去動搖了鏡月的軍心與士氣——她要她的臣民們堅信,他們的帝君永遠都是最厲害的,不論是武功還是謀略!

“嗯,那我們帶你走。”

小銀子毫不懷疑,立刻摟住她的腰將她輕輕架在肩頭,轉身快步往外走。

楚鶴鳴和慕容晏後一腳跟上,白朗之微微斂眉,方才他去抓鏡月未央的手腕時順便探了探她的脈搏,發現她的手腕上多了一道脈動之外,竟是探不出任何一點內力。

“對了,這個女人還是殺了吧,若是放到戰場上,定是一個勁敵。”

小銀子說著就掏出飛鏢作勢朝紺香射去,鏡月未央趕緊攔住他。

“別殺她,她對我挺好的,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她在照顧我。”

“可她是冥皇的走狗,你沒見著她方才那滿腔忠誠的模樣?!”

“忠誠說明她人品好,你莫不是還在介懷方才差點被她削下一隻耳朵的事?”

“沒有……”小銀子的聲音難得減弱了下去。

“好了,我們快走吧!”

慕容晏在身後催促了一聲,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以爭辯的。

鏡月未央被救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剛到漢江城不久的宗政雪微的耳裏,除此之外,隨後交到他手裏的還有鏡月未央的一封親筆信。

信封是鍍金的,上麵的九龍紋樣栩栩如生,虎目生威,就連宣紙上也灑了金粉,尤為奢侈華貴。

信上卻是寥寥數筆,龍飛鳳舞地隻有三個字。

“鳳城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幽會時的暗語,隻有宗政雪微知道,這是鏡月未央下的戰書。

先是被他擄走,後又被他廢了武功,這一口惡氣那個女人肯定咽不下。

鳳城當初是從他手裏奪去的,鏡月未央把鳳城選為交戰之地,無非就是想表達這麼個意思——

我要在同一個地上打敗你兩次,而且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地打敗你!

你敢來嗎?人渣?

(當然,後麵兩個字雖然的確是鏡月未央的意思,但是宗政雪微是不可能猜到的,盡管鏡月未央很想把這個意思傳達給他。)

鳳城見。

你敢來嗎?

我要打敗你,徹徹底底的打敗你!

“嗬嗬……”美目流轉,瀲灩春光,萬種風情都抵不上這個男人臉上的那一抹勾魂淺笑。

既然是她誠心相邀,他怎麼可能不去呢?就算那裏是龍潭虎穴,就算一路上電閃雷鳴火海刀山,他也要趕赴佳人之約,好讓她心悅誠服地嫁給他,做這九州天下的第一鳳後!

“我不同意!”

宗政墨嘯加重語調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我不同意現在出征鳳城!”

“朕不是來尋求你的意見的。”宗政雪微低頭看著擺在案上的圖紙,連看都沒看宗政墨嘯一眼。

“我剛剛收到情報,聖焰收兵東回,閉了城關明哲保身,已然不打算再蹚一腳渾水,沒了聖焰的兩相夾擊……”

宗政雪微鳳眸微挑:“沒了聖焰出兵相助,朕一樣可以拿下整個鳳城——不費一兵一卒。”

“你確定要為央——要為那個女人孤注一擲?!”

“朕記得,先前有人為了央兒怒發衝冠,罔顧朕的命令擅自率領三十萬大軍前去大鬧了一場,險些連命都丟了。”

被宗政雪微說到痛處,宗政墨嘯不由一滯:“那不過是我一時衝動……”

“你能有一時衝動,”宗政雪微這才對上他的視線,認真而又不太嚴肅地對他揚眉一笑,“朕就不能有一時衝動嗎?”

“當然不能!”宗政墨嘯滿臉蕭肅,在他印象裏,宗政雪微無論做什麼都是不急不緩,不緊不慢的,但是現在,他明顯就是在玩火!“你是一國之君,擔負著整個西冥的重責,先前你也曾說,朝政並非兒戲,決不可輕慢之。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的話,臣弟手裏的三十萬大軍,恕不能隨軍作戰!”

“放肆!”

宗政雪微猛然摔了手裏的毛筆,目光驟然變得淩厲:“上回你忤逆朕,朕還沒同你計較,你非但沒有思過,還三番四次挑釁朕的君威,你當真以為,朕不敢拿你怎麼樣?”

“人各有誌,臣弟隻是不讚成皇兄此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為。”宗政墨嘯說著,即便從腰間解下虎符,上前兩步放在宗政雪微麵前,“皇兄好自為之,臣弟告辭!”

看著宗政墨嘯轉身大步走離,宗政雪微目光微動,卻是沒有開口叫住他。

他豈能不知,宗政墨嘯這麼說是為了他著想。

隻是墨嘯不知道,他早已不能回頭,也……不想回頭。

至少往前走,懸崖再高,也還是有機會攀到頂端,就算在這途中有千難萬阻,總歸好過在山腳下呆一輩子。

拿起宗政墨嘯留下來的護符,宗政雪微輕輕合了合眼,將護符壓到了地圖上那片宛若飛鳳的地域上——

一個月後,決戰鳳城!

雖然沒有得到什麼確切的消息,但是鳳城的奸商們都有一個比狼還要靈敏的鼻子,十分敏銳的嗅到了那種潛移默化之中不同尋常的氣息。特別是當得知女君陛下入住聖月宮之後,更是惶惑不安起來,沒過多久,鳳城裏就開始有人拖家帶口地遷徙。

為了不至於造成恐慌,鏡月未央什麼指令也沒有下達,但也沒有阻撓城中百姓的遷徙。

這一站若是勝了,他們自然還會再回來。

如是敗了……

他們也還是可以回來繼續經商做生意。

畢竟,對這個遊離於四國之外的城闕而言,誰做皇帝根本就不重要,隻要他們的皇帝少收一些稅,少一些搜刮便是好極。

三年,用了整整三年多的時間,布下這個局,誇下海口,搭上了幾乎所有的人,到了決戰之時,鏡月未央卻反而沒了最初那種氣壯山河的決心。

這三年來的陰謀算計,明槍暗箭,如履薄冰,九死一生……早就讓她褪下了那層稚嫩的外皮,縱然性格依舊狷狂,卻無法目空一切,因為現在的她不再無牽無掛,她有了那些在乎的,想要守候一生的人。

所以,她做不到無視成敗,做不到那樣盡情恣意的放手一搏。她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借此一戰,換取百年天下太平。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要試一下。

隻有嚐試了,才能知道她究竟可不可以做到,如果連嚐試都不敢,那跟成天隻會做白日夢的懦夫有何區別?

她葉未未,從來不曾違背自己的意願!

她鏡月未央,誓要成為今古第一女帝,不為其他,隻為那千千萬萬的鏡月子民!

日漸深冬,自從第一場雪落下來之後,地處北方的鳳城就沒有脫下過那件銀色的外衣。

鳳城以富庶聞名於世,城內的亭台樓閣多巍峨偉岸,其中最高的天寧塔足有百米之高,高聳入雲,不論近看還是遠看,都十分的壯觀。

沒下雪之前,整座鳳城猶如振翅翱翔的鳳凰,身上鑲滿了珠寶玉石,尤其是到了夜晚,萬家燈火徹夜明亮,璀璨而華麗。

下了雪後,褪去了那層繁華的外衣,遍地銀裝素裹,與城外的山林流川融合為一體,頓然又靜謐得如同隱者,仿佛從不曾有過這般浮華盛世。

其實鳳城的選址並不是最好的,按照慣例,一座城池的建立,通常都依賴一條川河,然鳳城卻是遠渠而間,偏離了山穀入口處的那兩條交彙的支流,隻人工開鑿了河道引水進城。

這樣的做法勞民傷財,不知道最初那位建城的城主心裏在想些什麼?

“在雪地裏站了這麼久,都不覺得冷嗎?”

“還好。”

鏡月未央攏了攏白朗之給她披上的裘袍,回頭對他笑了笑:“原來你一直在看我啊!”

“本來是在看風景的,你走過來之後,就看你了。”

白朗之是個傲嬌的家夥,能從他嘴裏聽到這樣的甜言蜜語,那當真是比天山掉餡餅還要難得。

“那……是我好看,還是風景好看?”鏡月未央承認自己矯情了。

不過懷孕的女人通常都比較情緒化,情感無處揮灑,發發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朗之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口吻依舊冷淡,卻比尋常要溫和許多。

“看別的風景,總會有膩的時候,但是看著你,一輩子都不會膩。”

“哎呀,你好討厭……”

“咳。”

兩人靠在欄杆上,望著銀裝之下滿城的繁華,北風呼嘯而過,掀起亭子裏的紗帳,抖落簌簌的光陰。

鏡月未央知道白朗之其實是喜歡清靜的,因為跟了她,才不得不忍受那一群人嘰嘰喳喳的聒噪,因而有這難得的片刻安寧,她便也不多說話。如此相互依偎著,便比說什動人的情話都要來得溫馨。

白朗之不說話,卻是在猶豫著要不要問出口。

自從把鏡月未央從宗政雪微的那個別院裏救回來之後,便沒再見她練過功,甚至連趺坐都沒有。

身為醫者,別的他可以不管不問,但鏡月未央的身體,他還是要多擔待幾分的。(喲,你還知道你是醫者啊……別打我!)

默了一陣,白朗之思慮了一番措辭,才緩緩開口:“你才有了身孕,這幾天就不要練武了,免得傷到了孩子。”

“嗬,白大人說話幾時用得著這樣拐彎抹角?”

鏡月未央輕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看她,整張臉是笑著,卻還是無法掩飾眸間的那一點傷懷:“你都知道了?”

聞言,白朗之臉色微變:“難道——?”

“你猜得沒錯,”鏡月未央攤攤手,臉上頗是無奈和不甘,“宗政雪微那混蛋為了防止我私自逃走,下藥廢了我的武功。”

“下藥?”

白朗之不由有些意外,眸色微微一閃,想了一番才道:“我跟師傅學了十幾年的醫術,還從不曾聽說過用藥也能廢了人的武功,且是在不傷及其他的前提之下。”

若是用藥,要麼就是斷了人的手筋腳筋,要麼就是毀了人的內元,這些都是通過傷及人身來減弱人的功力,而且也不可能廢得那麼幹淨,連一絲內力都不留下。

“反正宗政雪微是那麼說的。”

大悲大喜,大徹大悟之後,鏡月未央倒是沒那麼在意自己那一身絕世神功了,畢竟領兵打戰什麼的,用不到她那麼賣力地血拚,而且當初確實是她變相地拿走了宗政雪微的功力才會有那樣驚天的成就。

總之就是那句老話,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他說什麼,你就信了?”

“不管他有沒有騙我,我運不了內功是事實,就算武功沒有廢,使不出招來都是白搭。”

白朗之默然。

鏡月未央說的是事實,而他也沒有察覺到她身體有任何其他的異常。

“好了,別說這個了。”

鏡月未央輕輕戳了戳他的下巴,看著那張摘了麵具的臉,臉上的刺青紋身因為時間久了淡去不少,依稀能辨別出原來那張讓她傾心一時而又痛徹一世的容貌,恍惚間覺得,有些曾經放不下的東西,也不過如此……

她來這個世界還不到七年,不到七年的時間,雖然沒有徹底忘記那個人,但再次念著那個曾經呼喚了千萬遍的名字,已然不能在心裏掀起任何一絲波瀾,他的名字早已隨同回憶,成為了她心底依舊柔軟,但卻不會再疼痛的一個角落。

“你在看誰?”

“我在看白朗之啊,那個又冷血又傲嬌又腹黑又毒舌,心腸狠辣,手段狠毒,喜歡吃醋,喜歡暗箭傷人,自負得不可一世,最後到底還是乖乖地栽在了小爺手裏的白大神醫……”眼看著白朗之臉色微變就要發飆,鏡月未央迅速補充了一句,“我的小朗之哦!”

冰冷的麵容上終於透出了一絲隱隱的可疑紅暈。

“哇!你害羞了!原來你也會害羞啊!我還以為你的臉皮是鐵打的,堪稱天下第一厚啊……唔!唔唔唔——”

決戰前十天,三千美男戰團榮耀回歸,據說在跟聖焰打遊擊戰的過程中,三千美男香消玉殞了不少,但是後來源源不斷有人補充進來,時到如今,三千美男戰團已經升級為三萬美男——

這還是在春歌,夏炎,秋星,冬雷四人把關樣貌的前提下的數字,不然整個隊伍絕對會比這壯大兩倍不止!

嗯,不要懷疑女君陛下的魅力。

這三萬美男都是在實戰中積累過經驗的,縱然不如正規軍隊那樣訓練有素,戰鬥力卻是不弱,鏡月未央自然欣然笑納,設宴犒賞三軍,大肆褒獎了一番。

淮南王坐鎮皇城不便出兵,便命百裏商風前來援手,楚鶴鳴又速度調來東境的二十萬大軍,合起來差不多有五十萬的兵力。

一得到這個統計後的數據,鏡月未央的心裏頓然又有了底氣。

西冥兵力再怎麼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召來上百萬的大軍,她用五十萬的兵力牽製他們綽綽有餘,更何況這還隻是前戲,更精彩的壓軸還在後頭,她保證這一陣精彩紛呈,宗政雪微就是下一輩子聽到她鏡月未央的名字,都會下意識抖上三抖!

決戰前三日,鏡月未央忽然受到密報,西冥秘密借道聖焰,暗度陳倉了六十萬大軍,這一巴掌差點沒把鏡月未央拍暈過去。

決戰前兩日,鏡月未央又接到戰報,冥皇親率一百多萬城,浩浩蕩蕩的人馬一望無窮,這一百萬還是官方給出的數據,說不定真正的人馬還要更多……

是以,這兩方人馬一前一後加起來,竟然有一百六十多萬,鏡月未央給出的那點誘餌,卻是連人家的零頭都比不上!

這讓鏡月未央覺得十分的沒有麵子,因此一怒之下不等決戰之日來臨,當即發兵前去偷襲。要知道,下雪天有一個好處就是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雪被子,也就是天然的堡壘,用來設埋伏最合適不過。

反正,兵不厭詐嘛!

誰說跟宗政雪微那種老狐狸打戰還一定要按時按點的?以前她已經吃過他的一次虧了,這次定要變本加厲地討回來!

於是在決戰前夕,遭到埋伏與偷襲的西冥受創不小,止步在了距離鳳城十裏之外的山坳裏。

與此同時,鳳城城內,聖月宮外,忽然從四麵八方湧出了全副盔甲的西冥兵士,宛如從地底下噴湧而出的泉水,密密麻麻,源源不斷,沒過多久就把聖月宮重重包圍,裏三成外三層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在懸殊的兵力差距下,留守鳳城的三萬禦衣衛英勇陣亡,滾燙的熱血一下子染紅了鳳城的大街小巷,融化了數月都不曾消融的冰雪,奢侈繁華的人間天堂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自建城以來,鳳城從未有一日這般鮮紅豔麗,這般妖冶嫵媚。

然無論宮牆之下的廝殺再如何激烈慘絕,無論那潑灑出來的鮮血有多炙熱滾燙,整個城池依舊猶如高高在上的神祗,無欲無求,無悲無喜地看著腳下的廝殺,冷漠的麵容上沒有絲毫的動容。

就像那個站在九重天寧塔上的男人,溫潤如玉的麵容上是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黑眸中倒映著整個聖月宮,冷漠地看著那些負隅頑抗的禦衣衛成片成片地倒在雪地上,渲染開同他們所帶的領巾一樣的紅……

那是血的顏色,曾經一度讓他熱血沸騰,心懷敬畏地興奮著。

而如今,這種刺目的紅卻早已不能在他眼裏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他的悲喜,在這之前,在這之後,都隻為那個站在聖月宮正殿前的女人而左右。

北風呼嘯,雪花飄揚,雪白色的裘絨大氅從高高的九重寶塔之上墜落而下,迎著風雪在半空中畫像而過,猶如銀羽的孔雀。

而在那身後,自塔樓上一躍而下的暗紅身影,更甚於欲火之後的——

鳳凰!

楚鶴鳴與慕容晏一早率兵在城外駐紮,得到急報後齊齊變了臉色,調兵就要往回救援,卻不料先前那些“不堪一擊”的西冥戰士瞬間就奮勇了起來,如狼似虎地衝鋒陷陣包抄而進,而且那種打法——

完全就是不顧死活!

前仆後繼,蜂擁向前,不計損失,甚至連炮火都不能逼退他們,而發了狂一般的軍隊,在任何時候都擁有著駭人的殺傷力!

任楚鶴鳴幾人心急如焚,在這種個情況下卻是脫不開身,明知中了奸計,鏡月未央那邊的情況定是不妙,卻不能率兵救援……

殺紅了眼的慕容晏最終忍無可忍,披著滿身的血汙先行離返——

在他眼裏,這五十萬的軍隊也不及鏡月未央的一根頭發重要,就算救不了她,能陪她同生共死,亦是生而無憾!

慕容晏一走,楚鶴鳴自然也留不住,愧疚地對百裏商風道了一句歉,便就飛身追了上去,隻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聖月宮,明月殿。

作為鳳城最為奢華的一座行宮,聖月宮的一牆一柱皆是價值不菲,而作為聖月宮最重要的一座宮殿,明月殿更是銀雕玉砌,遍地生輝。

此時此刻,鏡月未央正端坐在赤金打造的寶座上,左右兩邊站著風姿各異的美男,一眼看去珠寶美人相得益彰,美不勝收,叫人失了呼吸挪不開眼。

而在明月殿的大門外,雪白的靴子小心避開階梯上的紅色血跡,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上前來。

西冥的士兵趕在宗政雪微之前魚貫而入湧進了正殿,本欲抵抗的護衛被鏡月未央輕聲喚回,退到了大殿的內側,手執長槍冷冷對峙。

走到大殿內,宗政雪微眼波一轉,笑著看向被一群男人簇擁著坐在正中央的鏡月未央,她的臉色很平靜,並沒有任何的意外與驚慌。

不錯,不愧是他宗政雪微看上的女人。

“怎麼,你不好奇我是怎麼進來的嗎?”

“明皇陛下手眼通天,想進來自然有辦法進來,更何況這鳳城原先就在你的手裏,想必是有我所不知曉的密道,不知我猜得對與不對?”

“差不多猜對了一半。”

宗政雪微又往前走了兩步,搞得守在鏡月未央跟前的護軍一陣緊張。

鏡月未央麵色不變,學著他揚眉淺淺一笑:“那麼另一半是?”

“你可知,當初鳳城城主為何要把城建在此處,而非建在湛江與紅河的交彙之處?”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還請冥皇賜教。”

“這本是鳳城的秘密,不過現在說出來也無妨,鳳城城主之所以把城址選在這裏,是因為這底下有一大片空曠的溶洞,因為年代久遠,河水早已枯竭,於是就此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地下廣場……”見到鏡月未央的眸光微微閃了一閃,宗政雪微唇邊的笑意便又深了三分,“你知道,那麼大的一個地方,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比如——埋伏十萬精兵。”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這十萬精兵是在收到你的戰書之後暗中調遣過來的,至於這個甕中捉鱉的計劃……”似乎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宗政雪微的語調不由變得輕柔了起來,“大概可以追溯到把鳳城賣給你的那一日。”

聞言,鏡月未央不由冷冷一哼:“冥皇陛下果然好謀略!”

她就知道這家夥不可能那麼爽快地就把鳳城交出來,可是這隻狐狸太狡詐了,她明知這裏麵有文章卻找不到問題所在,想來這日就算不是她把他引過來,他也會想方設法將她引到此處——

論深謀遠慮,守株待兔,他宗政雪微敢說第二,她也不敢去奪了那第一的位置。

這一次,是她棋差一招。

“鳳城是我一早就選好的戰場,沒想到央兒在我開口之前就先看上了這個地方,這麼說來,不論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我們兩人的選擇算不算是殊途同歸呢?”

“同歸你妹!”

鏡月未央冷冷一笑,這個男人越發厚顏無恥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誇你一句你還真就翹腚上了天,你就這麼篤定,這‘甕中捉鱉’的鱉一定是本尊,而不是冥皇陛下你?”

看到鏡月未央笑得詭異,宗政雪微不由臉色微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話音落地,整個聖月宮的宮殿忽然輕輕震動了起來,遠在十裏之外的喊殺聲穿透十裏飛雪在大殿內一遍遍回蕩,端的是震耳欲聾蕩氣回腸。

黑眸之中倒映這從殿外倉皇跑進來的西冥哨兵,鏡月未央笑得愈發妖冶嫵媚:“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她之所以坐在這裏陪他聊上那麼久的廢話,就是為了拖延時間,等著真正的漁人來陪她玩這場“甕中捉鱉”的遊戲!

“陛下不好了,北漠的鐵騎忽然殺了過來,七梟騎蘭秋將軍和十二梟騎冰月將軍戰死!”

“陛下!鏡月的彥家軍從西南方向圍剿而來,六梟騎季夏將軍和十梟騎子春將軍戰死!”

“陛下——”

“還有誰戰死了?!”

“陛下,臣等誓死追隨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宗政雪微回頭,身後齊齊跪倒一片,跪在最前麵的四位梟騎滿身帶血,發絲淩亂,卻個個麵容堅毅,視死如歸。

見此情形,宗政雪微大概也料想到了城外的局麵,眸色驟然一沉,一字一頓道:“我隻要——鏡月女君一人。”

話音一落,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瞬間斥滿了灰蒙蒙的煙霧,白朗之立刻喊了一句“有毒!”但還是有人接二連三倒了下去,這裏麵甚至還有不少是西冥士兵。

鏡月未央被白朗之用上了藥水的特殊錦帕蒙住口鼻,在他的掩護下匆匆往殿後跑去,然而沒跑出兩步就被人冷冷擋在了前麵。

灰蒙蒙的煙霧中,那人容顏姣好,宛如九重天上走下來的仙人,隻是臉色沉然,目光如刃,鏡月未央被他這樣看著,像是芒刺在背。

“跟我走。”

宗政雪微的口吻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霸道之中,似乎又摻雜著幾許不易察覺的莫名的卑微,仿佛在哀求一般,隻是那哀求也帶著幾分無望。

“你——做——夢——!”

白朗之冷笑三聲,當下對著他的胸口執劍刺去,出手快若雷電,迅猛如虎。

“叮!”

在白朗之即將刺到宗政雪微胸前的時候,首陽一刀架開長劍,為他擋了致命一擊,這整個過稱之中,宗政雪微都沒有挪動過半分,一直到白朗之幾乎要撲到他的身上,才趁勢出手,一劍刺穿了白朗之的身體。

看著血紅的兵刃從白朗之的身後刺出,染紅了白如冰雪的錦衣,鏡月未央大叫一聲,匆忙奔上前來,慌亂之下忘了自己早已沒了內力,劈手一掌就朝宗政雪微的胸口擊去,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恍然間,她似乎看到了宗政雪微在煙繚霧繞中對她揚眉淺笑。

薄唇微微張開,聽不見是什麼聲音,隻依稀能分辨出“央兒”兩個字……

而她就那麼愣愣地看著他像隻脫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雕龍刻鳳的銅柱上,那架勢猛烈得像是能把銅柱撞斷一般!

一瞬間,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轉頭齊齊看向摔在地上滿身是血不再動彈的宗政雪微。

“陛下——!”

紺香淒厲地大喊了一聲,聲音在諾大的明月聖殿久久回蕩,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全文完。)

半年後,鏡月女君瑜伽東征,率領十萬美人,駕著上百門紅衣大炮,一路往東,見一個拉攏一個,見一萬個拉攏一萬個,幾乎連劍都不用拔,光這陣仗就足夠把對方嚇得手軟腳軟舉旗投降了。

因而這一路來,鏡月女君可謂是所向披靡,眾星捧月,要多威風有多威風,要多霸氣有多霸氣。

所過之處,百姓夾道歡迎,簞食壺漿,投果盈車,萬人空巷……就是為了一睹那十萬美人軍隊的絕世風采!

所以經常會在街頭巷尾聽到諸如這樣的議論——

“喂喂喂,你們聽說了嗎?鏡月女君已經到懷清城了,聽說那個眼高於頂的朱家大小姐見了女君座下的侍者秋星,立時揚言此生非君不嫁,死皮賴臉地要跟在女君身後呢!”

“哈,這種事多了去了,我都聽過十幾二十回了!是不是後來女君當眾擺了一個擂台,說是舉行什麼吃西瓜比賽,若是那小姐能吃下秋星一半數量的西瓜,就讓她把秋星帶走?”

“可不是,搞得現在城裏麵人人都在練習吃西瓜,瓜田裏那些還沒熟透的西瓜都快被搶光了!”

“隔壁的那個老劉這次算是沾了福光猛賺了一筆,還偷偷藏了幾個好瓜準備等女君進城的時候孝敬她呢!”

“哎,話說女君什麼時候才能來啊,我也很想見一見女君真容,看看是不是如傳說一般國色天香……還有她手底下的那十萬美男,要是能挨個看一遍,我這輩子就值了……”

“挨個看一遍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你要想多看幾個,等女君到豐華城的時候,我們可以趕過去先看一遍,反正我是這麼打算的!”

“對對對!這個法子好,到時候等女君離開這裏去了南德城,我們還可以跟去看一回!”

“婦道人家,你們都知道什麼!鏡月女君帶了人來是要打戰的,到時候逃難都來不及,哪裏還有閑情給你們看美男!”

“逃什麼難,別以為我們什麼都不懂,一般打不到三天就都投降了,再說了,鏡月女君仁德愛民,從來不欺負咱們這些小老百姓!”

就這樣,鏡月未央一路殺到了聖焰皇城之外,途中除了被良家少女在西瓜大賽上勾搭走不少美男之外,人員傷亡率幾乎為零。

聖焰皇宮。

“陛下!安陽城的十萬大軍又被俘虜了!”

“怎麼可能?鏡月的軍隊不是還沒到安陽城嗎?”

“據說,鏡月女君快要臨盆了……安將軍為了不讓女君舟車勞頓動了胎氣,就提前向女君呈上了降書。”

“什麼?她快要生了?!那讓慕炎皇叔手下的五十萬大軍也速速投降吧。”

“這……!”不太好吧,鏡月女君都快打到皇宮裏來了……

“對了,記得把玉璽給她送去。”

“陛、陛下?!”

“就說是朕的聘禮。”

“呃……”

“還有,速派宮裏最好的太醫和產婆去給她接生,哎呀不行不行,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吧……”

“……”女君生孩子,你老著急什麼啊?

小公公匆匆忙忙地跟在柳逸軒身後,東跑西轉地叫上了一大堆的太醫和宮女產婆,忙得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搞定塞進了馬車,才回到帝君的馬車裏伺候著,一掀開簾子,就看到清王也坐在裏麵。

柳逸軒滿臉緊張,又是興奮又是急切,拉著清王不停地問:“你猜是女孩還是男孩?其實我喜歡女孩子,水靈靈的,笑起來肯定跟她母皇一樣可愛!不過男孩子一定也很可愛,粉粉嫩嫩的,嗲聲嗲氣喊一聲‘父——皇——’,哎呀呀,光是想著都可愛死了……”

柳浮玥微笑著,淡淡地糾正他:“如果他會叫,應該是叫‘父後’。”

柳逸軒:“……”

小公公:“……”清王殿下果然厲害,一針見血!

野史後記:

鏡月九年,女帝橫掃千軍,於聖焰帝都外誕下麒麟雙子,聖焰帝君龍顏大悅,奉上玉璽以江山做聘,自此歸順鏡月王朝,攜清王一道入贅鏡月後宮,相妻教子。

鏡月十二年,北帝薨,傳位於太子拓跋炎胤。

鏡月十三年,鏡月女君合北漠聖焰之力,攻占西冥,交戰三月之後,西冥攝政王宗政墨嘯交出兵權,歸順鏡月王朝。

鏡月十五年,北漠新君守孝期滿,在女君壽宴之上敬獻玉璽一枚,虎符一對,俯首成臣,入贅鏡月後宮,相妻教——女。

鏡月十五年,女君一統九州,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改立國號“滿”,取其圓滿之意,改年號為“念櫻”。

鳳城。

車水馬龍,行人如織,美景如畫。

交代完朝中之事後,鏡月未央便舉家搬遷到聖月宮來。原本按照約定把所有的大權移交給拓跋炎胤,結果這家夥臨時反悔,說什麼也不肯接手,鏡月未央無奈,合謀之下就把淮南王給騙進了套子裏。

等淮南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坐在朝堂的皇位上,身穿明黃色的龍袍,台下跪了若幹大臣,小公公正拿著鏡月未央擬好的聖旨在宣讀……

然後,淮南王就又暈了過去。

隻不過這次是被氣的。

鏡月未央一行人抵達鳳城的時候,正好趕上七夕乞巧的花燈會,鏡月暖鳶如今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貪玩好動的性子卻是一點也沒改,拓跋炎胤努力了幾次之後便徹底放棄,每次看到她都試圖把她當成隱形人,但最後還是套脫不了一點就爆的炮筒命運。

自從上次鳳城一戰,宗政雪微被她打傷之後就被幾位梟騎帶走了,既沒有回西冥,也沒有消息說他們在任何地方露麵,但是鏡月未央不相信他已經死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他那樣幾輩子才出一個的藍顏禍水,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就死掉呢?

先前她同白朗之商量自己內力失而複得的事,恰巧被宗政墨嘯聽到,那時候墨嘯輕輕哂了一聲,笑著說:“對自己在乎的人,皇兄他的心腸比誰都軟,怎麼可能真的會下手傷害你?”

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誤會他有多深。

聽說女君到來的消息,鳳城又湧入了不少商戶,因而今年的花燈會尤為熱鬧。

“哎——小火!你別亂跑!”

眼見著火雲貂一個閃身沒了影子,鏡月暖鳶趕緊穿過人群去追它,初來乍到的,它要是跑丟了可不好找!

追出沒多遠,便見火雲貂歡欣鼓舞地圍著一個紫衣男子轉圈。

聽到她的叫喚聲,男人緩緩回過頭來看她,燈火交映之下,那張美地幾欲令人窒息的絕色容顏……似曾相識。

鏡月暖鴛走過去,把手裏還沒來得及寫上名字的花燈送給了他。

“今天是七夕,隻要把心愛之人的名字寫在花燈上,點了蠟燭放進河水裏,如果幸運的話,就能見到你相見的人。”

宗政雪微拿著花燈,穿過少女的肩頭看向她身後走來的人,不由微微一笑,萬種風情歸於一刹。

“謝謝,不過……我已經見到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