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天地一片肅靜(2 / 2)

他心一凜,又試著喚了幾聲她的名字,白墨反應依舊,他終於碰了碰她的肩,她條件反射的望向他,清冷的眸沾染了幾分迷霧,“怎麼?”

他忽然咬著唇,頹然靠著椅背,麵上一片寂冷,卻是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下車的時候,他握著她的手,她沒掙開,隻是淡淡的看著他,他忽然喪失勇氣握著她的手,麵對這樣一個平靜無波的她,溢滿身心的竟是前所未有的痛惜和心疼。

他想跟她說些什麼呢?又該說些什麼呢?

她最終抽出了手,露出重逢以後第一抹微笑,眸色如霧嫋嫋,淡薄中帶著微茫的光。

他怔怔的看著她,他知道她不笑則已,若笑必定十分美麗,可她是從來不對他微笑的。

她說:“林弛,你曾說過,像我這樣的人此生注定得不到幸福,但縱使被人棄之,憎之,我也想要好好的活著。生來不易,我惜命;過往無情,我已決定悉數忘在睡夢裏……你不欠我。”

林弛看著她的背影,卻沒勇氣追上去,他隻能站在原地,麻木的站著。

……

12月5日,母親給她打來了電話,她沒有接,事後視頻打字聊天。

白素:“最近很忙嗎?有好幾天都沒有給家裏打電話了。”

白墨:“比較忙。”

她擱置在鍵盤上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很快就打了一行字出來:“媽媽,今年聖誕我就不回去了,我有事情需要去美國一趟。”

白素:“很要緊嗎?”

白墨:“有些專業知識需要請教教授,時間可能會比較久。”

白素:“照顧好自己。”

她笑,兒時的她會向父母傾訴她的委屈,但長大後的她已經習慣安撫自己的壞情緒。

她若不好,父母定會不好,外公外婆年事已高,實在經不起折騰和打擊。

沒有給二老通話的日子裏,她發了很多圖片給他們,她煮飯,喝茶,看書……圖片上麵的她過得很充實,他們看了也覺得很歡喜。

她現在已經很少出門了,太陽好的時候,會去公園走走。

24歲的她,變成了一個戀家的人,房間各處,她都可以獨自呆上很久。

一天大部分時間裏,她在沉默中安靜的一分分走過。

12月7日,公寓附近的公園裏,有中年叔叔吃力的滑動著輪椅,她見了,推著輪椅把他送到了路麵平坦處。

她看著男人啟唇說“謝謝”,溫聲笑道:“不客氣。”

小時候一直希望自己長大後可以說很少的話,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命運未知,能幫助人,還是助人為樂比較好。

力所能及的幫助別人,有時候何嚐不是在幫助她自己。

也是在這一天晚上,消失多日的元朗再次來到了連城。

白墨收到了他的短信:“我在門外。”

她握緊手機,在廚房裏站了一會兒,解下圍裙,走到玄關處開門。

觸目,英俊男子風塵仆仆,眉眼間帶著些許疲憊,但眸中的光卻是極為溫潤的。

“按了好幾次門鈴,你沒應,如果不是燈亮著,我還以為你沒在家……”他話語很柔和,但她臉色不太好,隻是靜靜的

看著他,他終於還是察覺出了異常,輕聲問她:“怎麼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她看著他,語氣淡淡的:“元先生,請不要再來找我,也請你……放了我。”

……

元朗坐在車裏,指甲深嵌掌心,可再痛也不及內心十萬分之一。

他在異國寒冷的夜,獨坐一夜,想到她冷漠的眸,內心竟是一片泥濘。

嘴角扯開一抹諷笑,低頭,聲息呢喃:“如果能放,早放了。”握緊手中的佛珠,暗沉的顏色,不知何時竟已有了斑駁色……

天亮,他在小區對麵看到她寂靜慢行,遇到沿途小區的人,微微含笑,她說:“早上好。”

風吹動她的發,圍巾隨風飄揚,似乎帶著繾綣的夢。

這個夢最終被打破了,他開車跟著公交車,看她去了醫院,待她離開後,他在外麵深吸一口氣,邁步走進了醫生辦公室。

難怪,她不再去福利院、孤兒院和養老院;難怪那麼響的門鈴聲,她竟然聽不到……

她聾了,左耳全聾,右耳因為車禍,也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從此以後在她的人生裏隻有可怕的寂靜……

醫院走廊裏,元朗如雕像般坐在椅子上,垂眸間,有液體從眼眶裏無聲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