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婚典(大結局)(3 / 3)

“裝死?”西格抬腳踢了下米希諾,之前她出現台上,又撲向小夫人,這些,可以看成是巧合。那麼,剛才呢?這小畜生藏得倒是夠深啊。

蹲下身,伸手摸了一把米希諾臉上的鼻血,再拿白色絹子輕輕擦拭著染在手上的血。提著米希諾的衣襟,米希諾完全沒有掙紮的力氣,低眉順眼的坐在地上,由著西格給擦臉上的血。

“小希諾,來,告訴哥哥,誰跟你說了什麼?哥哥不是明確警告過你,不要接觸亞赫家族的人麼?明知故犯,啊?真想喂鱷魚?”西格一下一下擦著她臉上的血,語氣森冷駭人。

“沒有。”米希諾搖頭,心裏在想著理由怎麼為自己開脫。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被西格發現,一定要說點什麼才能讓他繼續信任她。今天的機會,怕是真的錯失了。還得走老辦法,找機會自己逃出去,去Z國找他們。

西格笑笑,不再出聲,小畜生,嘴巴夠緊的啊。

婚宴剛進行到一半,西格就帶著米希諾走了,裝得還挺像,在酒宴上直接倒下去,嚇得跟他同桌的人都以為西格王子身體真的咋樣了,趕緊讓人把他給送回了西蘭爾宮殿。

西格那一病,據說是真挺嚴重,當天卡洛斯二世就讓醫生過去瞧,醫生給診出來的結果是挺嚴重,反正就是坐吃等死的病。說大概還是在無人島那幾年把身體養壞了,聽說西格王子回到西蘭爾宮還發狂呢,不知道是失心瘋還是怎麼地,下人把他關在了房間。

國王卡洛斯二世一聽,不治之症?如果真是不治之症,那倒好辦了,就是怕西格那混小子是放的煙霧彈。那小子,可不簡單,而近幾年跟婭赫家族走得也頗近,倒是得提防。

婚禮照常進行,倒是王室的人撤走了不少,因為西格王子的事,多少人還是在意的。

安以然拉了下沈祭梵的衣服,低聲問:“西格王子那邊,要不要,讓約克醫生去瞧瞧?”

“不用。”沈祭梵倒是放心得很,那小子,滑頭得很,既然想出這一招,那勢必就是做足了準備,查不出來。醫生要能檢查出來,還用得著他費那個心?

隻是,那小狼崽子竟然連他的婚禮都利用,看來真是膽子越發大了。挑著今兒這麼大日子告訴眾人西格得了不治之症,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婚禮在夜幕時圓滿落幕,賓客都安全送回去後,沈祭梵才領著安以然回公爵府。

安家來的人隻有安以鎳一家三口,安父安母畢竟上了年紀,航程太遠,沒辦法過去。錢麗一家三口倒是齊的,人也不多,沈祭梵就沒在外麵安排住處,直接讓人都住進了公爵府。

楊可當年去淺水灣的時候就給驚豔了一把,今兒再進公爵府的時候徹底給震了。王室外親啊,也就是Z國古時候的王爺府了,老天,要不要怎麼來刺激她?

現實版劉姥姥進大觀園再現,婭赫公爵府修建得並不如其他貴族府邸那麼豪華,但主樓的巍峨與精細還是看得出建築師的匠心獨運。一座小城堡矗立在眼前,那是什麼概念?那玩意兒不是童話故事中王子和公主的住的地兒?原來現在歐洲也還維持著這種城堡式的建築風格。主樓之外是各種的休閑區,有專程接待賓客友人的公館,看似獨立的區域,卻又與主樓緊密相連的。中間有各種娛樂設施,就算此刻要去打一杆高爾夫,斯羅管家也能立馬給安排出來。

走進北京故宮那是宏偉,而走進半童話式的城堡那就是震撼。園裏轉角廊柱都是帶著極其濃厚的巴洛克風格的造型,歐洲工藝感異常濃厚。他們講究的是細膩,複雜的裝飾環紋以及大量的寫實浮雕裝飾手法,這些,全都加注在建築外觀上,給人的感覺就是驚歎。驚歎建築大師們的匠心獨運,驚歎建築師的神奇造物手法。

這種驚歎的感覺,在安以然第一次來的時候同樣有。Z國京城是甚少歐式莊園,或者教堂,但是在南方,比如澳門,比如廈門等當初被歐洲殖民者侵略占領過的地方,就有不少的類似的南洋風情建築。但對一直久居在京城的楊可和兩個年輕女孩子來說,這就是幻想中的地方,是第一次親密接觸這樣的建築,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平時大大咧咧的楊可,今兒一整天都謹言慎行,頭都是埋著的,生怕做錯了一點給小姑子蒙羞。這樣的大場麵,就不是她等小市井百姓能把控得住的。

倒是錢多多和安綿挺高興,已經玩開了。一個勁兒的用拗口的英文詢問斯羅管家,可不可以拍照,這可不可以動,那可不可以摸,安靜的後花園中充滿了少女的歡笑聲。

錢麗倒是挺穩得住,心裏直罵安以然不識好歹,住這樣的地方人也會多活幾年吧,為什麼就非得在京城住?淺水灣別墅是好,可能好得過這?這裏可是身份的象征,那傻妞,竟然也舍得不要,鐵定腦袋被門夾了。

把人都安頓好了後,沈祭梵才拉著安以然回主樓。本以為這補辦的婚禮並不會很累,卻沒想,依然令人筋疲力盡。安以然是早就虛脫了,腳上的鞋子一進主樓時就撂了。整個人就朝沈祭梵身上倒去,掛在他身上吼了句:“累死老娘了!”

沈祭梵抬手拍拍她肩膀,低聲笑道:“孩子們在外麵呢,也不怕他們聽到。”

安以然攀在沈祭梵肩膀上,低聲咕噥說:“老公,你設計這個,是故意整我的對不對?”

腰都直不起來了,腳上全磨碎了,踩地上熱辣辣的疼。

沈祭梵拍拍她屁股,低聲道:“先上樓,嗯?我給你按按腳,別處在門口一堆子人都瞧著,還撒嬌呢,不害臊了?孩子們要進來,你又該躲了。”

小東西,就是矯情唄,總是她先撩拔他,一有人來,自己卻立馬站老遠去。

“等下啦。”她腳後根兒踩地上,腳尖壓在他腿上,拉伸小腿的筋,這是防止小腿靜脈曲張的。沈祭梵就站著,給她當實體牆,扶著她,安以然踩了會兒這才踩進拖鞋中。

“沈祭梵,西格王子的事,真的不用擔心嗎?那會兒看他直接就倒下了,不會真的是什麼疾病吧?要是真有個什麼,他畢竟也是在我們婚禮上出的事,我們真的不需要表示點什麼嗎?”安以然擔憂的問,到底,那孩子跟他們也有緣啊,可千萬別猝死啊什麼的。

“不用擔心,國王陛下比我們更擔心西格的狀況。我即便是讓約克過去,也無用武之地。”沈祭梵堅定的出聲道,這是毫無疑問的。

西格是蹭這個機會告訴眾人,他生患不治之症,目的就是讓卡洛斯二世相信他並不沒有垂涎王位,有心而無力,而以此換得在馬德裏這片刻安生。而卡洛斯二世此時排除所有人堅持讓自己可信的人去西蘭爾宮,則是想要事情順著他的方向走,不管西格病是真是假,卡洛斯二世都會將之變成真。

這當中,涉及的事情太多,沈祭梵會橫插一手?當然不會,有任何動作,都是引火燒身。

拍了拍安以然的臉,俯身將她打橫抱起來上樓,低聲問她:“先泡澡?”

“哦。”安以然搖頭晃頭的應著,她是真的累慘了,說話都嫌費力氣。

推門進屋,沈祭梵將安以然放在沙發上,自己進了浴室放水,試了試水溫後走出去。

“好了。”沈祭梵低聲道,可安以然趴在沙發上沒動,沈祭梵無奈,俯身又把人給提了起來,安以然趴在沈祭梵身上,張口在他脖子咬了咬,“沈祭梵,你怎麼不累?”

沈祭梵笑笑,這就累了?後麵安排的活動她可是一項都沒參加啊。

“泡一泡,會舒服很多。”沈祭梵把安以然放進了水裏,衣服也在水裏給扒拉下來的。拽下她貼身的小褲子時捏著她的腳沒放,給做足底穴位按壓呢。

安以然叫了聲兒,“疼呀!”腳要縮回去,沈祭梵固定住了,“忍忍。”

“我自己泡,你別管我,好痛好痛,捏按了呀,沈祭梵我要生氣了!”安以然火大,累了一天了,就別在這時候還虐待她好不好?真的很上火礙。

“我輕一點?”沈祭梵低聲道,得順著她的在意的事情說:“這樣按按,防止靜脈曲張,不是擔心小腿不漂亮?免費的按摩師呢,不要嗎?”

安以然推高了眉毛看他,側身趴在浴池邊上,嗷嗷叫喚了兩聲兒,再回頭說“那你要輕點哦,真的很痛。”腳趾頭翹了下,望著他。

沈祭梵點頭,輕了些力道,給她捏著。安以然低聲哼哼唧唧的叫喚著,直喊舒服。

屋裏隔音效果好,所以這才敢隨便亂叫,沈祭梵抬眼看看小東西那作威作福的樣兒,禁不住好笑。聲音壓低了些,好說好商量道:“然然,我們在這邊住一段時間好嗎?”

安以然在繞著手指甲,指甲做了水晶,晶晶亮亮的很漂亮,低低的說:“今天的婚禮我很喜歡,以後老了想起來,都會很甜蜜的。”

沈祭梵微微擰眉,抬眼看她,直接繞過她的話再問:“乖寶,我們陪母親住一段時間好嗎?”

“不好!”安以然忍了下還是出聲了,她都不想這麼直接拒絕的,可他硬要問。

每次過來,都會發生意外,她不想再發生別的事情。這次她家裏人也來了,她寶貝女兒也在。他又說再住段時間,是不是就想趁機讓她們就在這裏住著不走了?

沈祭梵抬眼看她,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低聲問:“有原因嗎?告訴我,嗯?”

“我,”安以然語塞,他自己都打算好了好不好,每次都弄得好像是她不對一樣,低聲咕噥道:“沈祭梵,你是不是後悔定居在Z國了?對你而言,這裏才是你的家是嗎?”

沈祭梵看著她,目光直視她的臉,可她的臉卻低垂著。沈祭梵無奈,低聲道:“乖寶,看著我說話好嗎?”

安以然撇嘴,抬眼看著他,小臉子上有些不太高興。沈祭梵低聲問:“今天,你當著神的麵說的誓詞是什麼,再說一遍好嗎?”

安以然微愣,忽然眼底竄起怒色來,衝他出聲道:“沈祭梵,你真的想在這裏住嗎?”

沈祭梵笑笑,無奈道:“你說,我的國,便是你的國,我在哪,你就在哪。然然,當著神說的誓言,不能更改的。這話,之前並不是我授意你,而是你自己興起說的,乖寶,想反悔嗎?”

安以然張張小口,望著他,忽然又泄氣的垂下臉去。那個時候,隻是一時衝動,情緒到了嘛,就跟他會麵對媒體時候說那番話一樣,事先根本沒想到的。隻是想說,所以就不計後果的說了,她哪裏知道他會拿那時候說的話來堵她?

“沒有想反悔呀。”安以然低聲嘟嚷著,要不要這麼揭她短啊?他明知道她糊裏糊塗的,還要事事都較真,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沈祭梵目光落在她臉上看,再度緩緩低聲道:“那在這裏住一段時間?”

“可還是,斯涵要回去上學呀,馬上都要開學了。”安以然抬眼嘟嚷道,“沈祭梵,一定要在這裏住嗎?如果是陪婆婆,那你留下來就可以了,我都跟錢麗說好了,一起回去的。”

“聽話。”沈祭梵想抬手揉她的頭,安以然目光看著他的手,沈祭梵大掌就僵在了空中。

安以然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把腳縮進水裏,手握著他的手說:“沈祭梵,為什麼我要留下?其實,婆婆隻要你在身邊她就會很高興了,我留在這裏,沒什麼用啊。”

沈祭梵捏著她的手輕輕的揉,低聲道:“母親身體已經不能支撐了,我隻希望在她最後的時日裏,兒孫都在。她的一生,並沒有體會過真正的快樂,更沒有被愛。乖寶,是我要求太多,但可以再為做一件事嗎?讓母親不要孤獨的離開。”

安以然腦袋搭下去,沈祭梵這意思是,是要她留在這裏直到婆婆離開人世啊?

可她看她家婆婆身體很好啊,心裏暗暗咬牙,沈祭梵這老混蛋是在打親情牌呢,用這借口讓她同意在這邊住。她能理解他更願意住在馬德裏的心,可她是土生土長的Z國人,女兒放假的時候過來玩玩,住幾天,那沒問題。可要長住,不,她不要。

“乖寶,有沒有在聽?”沈祭梵捏了下她指腹,沉聲問。

安以然滿臉的懊惱,咬咬牙,咕噥說:“真到婆婆不行了的時候,我肯定要在身邊的時候,可現在,不是還沒到那時候嘛。女兒都要開學了呀,我要是不回國,誰接她上下學呀?婆婆是重要,可我女兒……我也不是說女兒比婆婆來得重要些,我隻是想,我們女兒才八歲嘛,還小呢,不能離開媽媽的。沒有媽媽的孩子,多可憐的,對吧?”

“口不離女兒的,全都誰借口,那你就回去吧。”沈祭梵低聲說了句。

這話,聽來含賭氣的成分很重,安以然有些發愣,瞪大了眼睛看他。沈祭梵已經繃緊了臉沒再說話,握著她的手也不動了,目光淡淡的看著她。

瞧,她總是在他這無形的壓力下丟盔棄甲。安以然差點就脫口而出不回去了,可想想女兒,又把滾到舌尖的話給咽了下去。

不是她不懂事不為他著想,而是,婆婆身邊很多人伺候好不好?就算偶爾有些不清醒,可至少生活能自理吧。那麼多人伺候著,還能委屈著她嗎?可她女兒呢?沈斯涵現在還小,上下學肯定得有人去接的,晚上還得陪女兒練鋼琴,還得教女兒寫作業。婆婆是有她沒她都可以,可她女兒卻不能少了她呀。

怎麼也要自私一回,婆婆又不是沒人照顧,再說了,他母親根本就不稀罕她在好吧?

兩人僵持著,剛還溫馨甜蜜的氣氛如今已經陷入僵局了。

外麵沈昱謙敲了門直接走了進來,在屋裏喊他父親。沈祭梵放開安以然的手起身道:“我出去下,你先泡著,嗯?”

“哦。”安以然點頭,看著他出去後帶上了浴室的門,然後歎氣。她是不是太過分了呀?他心裏又會覺得她不體諒他吧?可站在她的角度看,她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不是?

翻過身趴在浴池邊沿上,晃點著頭發出懊惱的聲音。在錢麗家就完全不存在這種狀況,為什麼她就這麼為難呢?沈祭梵也不是大孝子啊,幹嘛裝得好像很孝順一樣。

安以然翻了記白眼兒,嘴上不能說,心裏編排他應該沒問題吧?

沈祭梵走出去,沈昱謙微微垂首拘禮,然後道:“父親,您忙嗎?”

沈昱謙在他老子麵前是相當得體有禮的,絕對稱得上紳士君子。至於在訓練營嘛,那又是另一方狀況了。這小子,長得太好了,才十二不到十三歲,身高已經拔到一米八了,當然,這體重,也不少,挺壯實的。跟他父親並排一站,晃眼過去都沒差多少了。

沈祭梵擺手,打住兒子的話,率先出門,低聲道:“到書房去。”

這父子,還真是有不少相同處。沈昱謙眉宇間的英氣跟沈祭梵如出一轍,還是因為年紀太小,臉上還稚嫩著。麵部輪廓也不如他父親那邊深邃立體,有些許柔和。

“坐那。”沈祭梵進了書房,在沙發上坐下,指了下對麵低聲道。

沈昱謙將門帶上,然後穩重的走過去在對麵正襟危坐。沈祭梵倒是放鬆得很,並沒有因為剛才沈昱謙他媽的話而煩心,健穩有力的腿交疊著,看著自己兒子,道:“有什麼事就說。”對於沈昱謙,沈祭梵還是相信他的,自己的種嘛,兒子在想什麼,他當老子的能不清楚?不是過分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沈昱謙說了想入學的想法,在西班牙,是有專門為貴族子弟提供念書的貴族學校。王室的後裔也多都在裏麵,其實各大氏族就有不少自己建學校走教育路線的,家族中的孩子就在裏麵接受外界孩子同樣的教育。

沈昱謙六歲時就應該入學,但他自己選擇在訓練營跟著文化教練學習。而如今,他想入學。他要學的東西,文化教練早就交給他了,在學校,或許並不是去學東西,而是去感受另一種生活的。在訓練營呆久了,從來沒有過過群居生活,往後,怕也是不能容人。

當然,這些考慮並非沈昱謙想到的,他隻是想換一種生活,換一個環境。

沈祭梵那性格,大多也是他後天造成的,自小沒有經曆過集體生活,以至於環境迫使他習慣於獨處。他身邊就沒有能稱為“朋友”的人,大抵,也是因為這種關係的人從沒在他生活中出現過,所以才在安以然出現之後,對她的占有和控製那麼強。

因為他理所當然的把她歸於自己的,她做什麼都該是他允許之後才能做,怎麼做,怎麼生活,都得由他說了算,並沒有要與人商量,或者征詢她意見的意識。

其實,這是種病態。約克當初也說,沈爺這是長久處在孤寂的狀態下,以至於在安姑娘出現時,他才如此情不自禁。爺心裏還是怕的,怕姑娘離開他。被人溫暖過的人,就會越發害怕再度回歸冰冷。從爺第一開始對安姑娘表示出興趣時,約克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結果。

隻是,會走得這麼遠,這是讓大家都不成想的。

沈祭梵思考了會兒,點頭:“入學也行,選一所學校自己去爭取吧。”

這算是答應了,沈昱謙有些意外,發愣的望著父親。動了下唇,再道:“是!”

沈祭梵看著自己兒子,沈昱謙沒成為無惡不作的小霸王他已是非常欣慰,這孩子,小時候的暴戾脾性,這些年來倒是越來越消減了。這樣也好,野心是能成就一代偉人,然而被野心控製失足的人早已是屍橫遍野。

沈昱謙的將來,沈祭梵不會過問,他願意怎麼選,都隨他。

“沒事了就去休息。”沈祭梵看著兒子不再出聲,便起身道。

沈昱謙頓了下,也趕緊起身,提了句:“父親,母親當初生妹妹的時候,您在場嗎?”

沈祭梵抬眉,側目看他:“在,有事?”

“沒有,沒有。”沈昱謙趕緊搖頭,既然父親在場,那便不會出任何錯了,看來他也是瘋了,被個小瘋子弄得有些神經錯亂,低聲道:“隻是覺得,妹妹膽子太小,還不如今天捧戒指的黑女孩。”

沈祭梵點頭,轉身背對兒子,眉峰已然擰了起來。沈斯涵,確實有些……

“你母親也膽小,往後不準背後數落你妹妹。”沈祭梵低聲斥責道,隨後走出了書房。

“是,父親。”沈昱謙低聲應著,跟著他父親走出書房,帶上門徑直下樓去了。

父親怎麼知道他說了那小氣吧啦的人?難道沈斯涵背後告狀了?不,要是告狀了,說他的一準是護犢心切的母親,他媽對沈斯涵可是寶貝得很呢。

沈祭梵推門進了房間,目光暗沉下去,他的女兒啊,過得可好?

魏崢派出去的人,幾次已經查處下落,卻被人阻擋了回來。這邊人不敢輕舉妄動,就怕孩子會有危險。沈祭梵這兩年,有些忌憚伯恩公爵。

伯恩公爵當初把交易擺得很清楚,要他拉一把西格,明說了要王位。沈祭梵當時就拒絕了,女兒卻成了人質。到底他也是伯恩公爵扶持起來的,當初他也確實受了伯恩公爵許多的恩惠。如今在伯恩公爵提出要求時,他斷然拒絕,確實有些過。

但,王室這趟渾水,他一旦涉足,便不是那麼好脫身。他不是隻身一人,他有妻子有家庭,他已經決定了退位後移民去Z國,過安穩的日子。

沈祭梵很清楚伯恩公爵是把女兒作為要挾他幫西格登位的最後籌碼,若時機未成熟之前,他有任何輕舉妄動,伯恩公爵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前一次並沒有撕破臉,大抵,還是因為手裏掌握著他女兒的性命。

沈祭梵抬手按著眉心,隻能,先委屈那孩子了,不是他不願意救,是不能救。

這當中,何止是救孩子那麼簡單?伯恩公爵當初的恩情,不得不顧。孩子的安全,更是個棘手的問題。暗自歎了口氣,脫了衣服走進浴室。

“小胖子跟你說什麼呀說這麼久?”安以然那氣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已經釋懷了,沈祭梵推門進去的時候,她正鞠著沫子往白嫩嫩的手臂上堆呢,見他進來,立馬衝他一笑。

“沒什麼,隻問了些斯涵的事。”沈祭梵隨意搪塞了句,他怎麼能說兒子有入學的想法?小東西這裏,可是每學期都拿到一份沈昱謙的成績單,要這時候告訴他兒子並沒有上學,隻是請“家教”在教,她不得鬧翻天?

“哦?問斯涵的事?”安以然愣了下,抬眼看著他,笑著說:“這小子還知道關心妹妹啊,還以為他還在生氣呢。”又問:“那他問了斯涵什麼呀?”

沈祭梵微微擰眉,他怎麼忘了這小東西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如實說來:“問我們平時是不是很寵她,這不是今天在婚禮上,斯涵被嚇哭了嗎?”

沈祭梵下了水,往安以然身邊去,在她身邊坐下,靠在浴池邊沿上,順手就是把她往懷裏撓,安以然推了下他。沈祭梵冷哼出聲,安以然立馬抬眼看他,衝他一笑,討好的說:“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就是你擠著我了。”這話還沒說完呢,身子當即失了重心,被他提著跨坐在他身上,安以然雙手撐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蹭了他一身一臉的沫子。

安以然驚呼過後又哈哈大笑,直接往他懷裏撲了過去,手在他身上戳著,又抱著他脖子撐起身咬他嘴巴。咬了下吧,又趕緊轉頭吐口水:“好鹹好鹹,舔到泡沫水了。”

沈祭梵揉揉她的臉,小東西,大掌把著她的臀,低聲道:“扶著,坐上來。”

安以然撐起身來,用小眼神兒飛他,老色狼。倒是乖乖扶著,緩緩坐了上去。

抱著他脖子,哼哼唧唧的喘氣。沈祭梵抱著她的小身子,大開大合的捏著,他手粗,手又重,沒多大會兒就捏得她皮膚通紅。

完事兒後安以然趴在浴池邊喘氣,沈祭梵給她揉腳丫子,安以然舒服得直哼哼。

想起沈斯涵今天為什麼哭,又歎氣,低聲問:“沈祭梵,那個黑人小女孩兒怎麼樣了?”

“嗯。”沈祭梵低低應了句,他哪知道怎麼樣了?

安以然翹了下腳趾頭,說:“西格會不會把那小女孩兒殺了?”

那會兒那麼多人看著啊,西格都差點真箍死那孩子,不知道回西蘭爾宮殿後會遭到什麼樣的懲罰。安以然現在想起來,挺難過的,當時應該為那孩子說兩句好話。就算是撿回來的奴隸,那也是人啊,礙,這些作惡多端的貴族子弟,真真是拿人命不當回事。

關於那忽然出現在台上的小黑人兒,沈祭梵還真沒懷疑那就是他的女兒。再怎麼樣,他女兒也不會是黑人吧。就這第一感覺就排除了,自然也就沒往那方麵去想。再者,西格會下那麼重的手,那能是他女兒?西格並不是不懂分寸的人,絕不會這麼對待“人質”。

“不會。”沈祭梵輕輕重重給她揉著腳,小東西吧,她就是同情心泛濫,誰她都會可憐著。

安以然換了個姿勢,沈祭梵抱著她從水裏上岸,浴巾給她裹著:“自己擦?”

“哦。”安以然抱著浴巾不動,沈祭梵三兩下拾掇了自己,回頭看她,得,正等著他呢。又無奈,扯著浴巾給她擦著全身的水,順帶把臉也給擦得幹幹淨淨。

“寶啊,沒有我你可怎麼辦?”沈祭梵捏捏她被擦紅的臉低聲道。

“這不是有你嘛。”他在,她什麼都不用做,他自然會給她弄得得好好的。有他在,那她還忙乎什麼呢。

沈祭梵垂眼看她,抬了抬下顎,安以然笑著往他身上爬,沈祭梵順勢將她抱起來,走出去。抱上床擱著,摸著她白嫩嫩的臉問:“還要不要?”

“那個呀?不要了,好累。”安以然搖頭,圈著他脖子說:“要睡覺。”

沈祭梵點頭,抱著她翻過身,將她掛在身軀上,大掌習慣性的輕輕的拍著她後背。

“睡覺了,乖寶。”沈祭梵低低的說,磁性嗓音帶著無限縱容和溺愛。

安以然趴了會兒,低低咕噥了句:“對不起,沈祭梵,我還是要跟女兒回去。”

沈祭梵笑笑,“我明白,女兒重要。回去了,不要忘記老公姓什麼就好。”

安以然愣了下,猛地撐起頭來看他,然後抱著他的頭有些撒氣的親著,惡狠狠的說:“我很愛你的,沈祭梵,我很愛你的,不要老這麼說我,我會難過!”

沈祭梵朗聲笑出聲,捧著她的臉親了親,道:“好好好,然然愛我,嗯?睡覺了,別鬧得精神了又睡不著,聽話,嗯?”

安以然掛在他身上,腿兒橫跨在他腰腹,手臂攀著他肩膀,頭埋下去,咕噥聲道:“我不高興你老說我不關心你,不愛你,我有關心的,我也愛你。”

她在慢慢學嘛,學會怎麼關心他,怎麼心疼他,但不要經常拿這話來晃點她呀,她也會難受。

“好,以後不說了,乖,睡覺了,嗯?”沈祭梵抬手撥開蓋住她小臉的頭發,再度輕輕拍著她後背,讓她安睡。

女人,有個疼她的男人,一輩子也不需要長大。有的男人,他隻會在唯一的女人麵前,才會和顏悅色。他不介意讓任何人知道他是如何寵自己的女人,或許,他表現愛的方式,就是徹底占有和控製,能讓她做任何事都能條件反射想到他,這是他最大的成就。

安以然兩天後帶著女兒同她大哥一家和錢麗一家返回了京城,沈祭梵暫時留在西班牙。

婭赫公爵府安靜了下來,西蘭爾宮殿同樣也安靜了下來。兩天後出入的醫生便已經很少,因為西格王子的身上的病,已經確診為不治之症,據說是從他早逝的母親身上的遺傳來的。

既然是家族遺傳病,那麼卡洛斯二世倒是放心了,從此之後,還真沒在為難過西格。

卡洛斯二世這一茬兒算是順利過去了,米希諾的事情還沒解決呢。

米希諾這幾天被西格關在屋裏,什麼東西都沒給,連滴水都沒送進去。米希諾被人拖出來的時候看見西格臉上得逞的笑意,那笑意讓米希諾明白了他已經順利脫險。

果然狡猾啊,最可怕的人不是作惡多端的大奸大惡的人,而是對自己都狠下手的人。西格,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會為了麻痹卡洛斯二世,而用自己的做引子,這,堵的是命。

米希諾被扔進了一隻大鐵籠子,中間一分為二,隔斷中間的隻是用細鐵線編織成的網。網子上用黑布擋著,所以米希亞並不知道隔壁是什麼。還沒等米希亞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中間鐵網上的黑布就扯了開去。

“啊,啊——”米希諾一回頭,當即嚇得失聲尖叫,連滾帶爬的鐵籠遠處爬。

隔壁關的是頭雄獅,血紅的獸眸正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那種即刻要進攻的動作,無疑已經是把她當做了獵物目標。

“救命,別這樣對我,放我出去哥哥,放我出去,別這樣……”米希諾嚇得麵色慘白,餓得頭暈花,體力嚴重透支,搖搖晃晃,跌倒了又爬起來,抱著鐵籠望著外麵的西格哭喊:“哥哥,哥哥快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它要衝過來了,哥哥,哥哥……”

小女孩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震碎了在場的人,這裏,不少人都是看著她長到這麼大的,有些不忍心。阿卡西格一邊站著,想出聲求情,可又怕成為下一個被扔進獅子籠裏的人。幾次都欲言又止,冷靜的退到了一邊,不忍心看,索性背對著哭喊得驚心的女孩兒。

西格起身,走過去,在鐵籠麵前三步站著。米希諾一張小臉漲得通紅,被關的這幾天,身上的顏色倒是漸漸退了,臉上已經退了幹淨,就身上還有些地方有黑印。

米希諾轉頭看了眼正大力撕裂網子的雄獅,嚇得差點失禁。雙手從鐵籠子裏伸出來,想要抓住離她最近的西格,慟哭聲驚天動地,“哥哥,我錯了,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到底也隻有八歲大,眼看著就要被雄獅撕成碎片,她怎麼能不怕?

“希諾,怕了?”西格挑著笑慢搭斯裏的問,米希諾不停的點頭,嚇得渾身都在顫抖,不停的喊西格。西格滿意的點頭:“看清楚了,那頭獅子,已經兩星期沒喂它任何東西。希諾,中間那道網子若是被它撕裂了,你可要小心了哦,它會把你分屍,將你身體撕成一片一片,血肉模糊。想想看,它是一頭成年獅,已經餓了半個月,衝過來後,你將會屍骨無存,連肉渣子也找不到。”

“哥哥,救我出去,哥哥,哥哥救我出去,希諾乖,希諾聽話救我出去,哥哥……”米希諾一個勁兒的往鐵籠子的縫隙中擠,可她身子再小也沒辦法從中間擠出來。

“別白費功夫了,希諾,來,告訴哥哥,這兩天,是誰跟你說了些謠言?”西格想要揪的,就是他認定的那個內鬼。

這事情他能不引起重視?會告訴這八歲大點兒的女娃兒,保不齊下一刻就把消息賣去婭赫公爵府了。婭赫公爵可是知道他女兒掉包的事,萬一消息要傳過去,那可不妙了。

米希諾眼睛瞪大,有一瞬的發愣,這是天生呆的表現。她自己也恨,她父親有那麼多好基因不遺傳,偏生遺傳到她母親的傻樣兒。她的思想跑得很快,可動作往往會慢兩拍。

這就讓成為了前世最恨的兩種女人之一,天然呆。瞧,造化弄人吧。

“怎麼,還想包庇那人嗎?寶貝兒,哥哥可是很疼你的,那些話,你真的相信?難道你會懷疑哥哥對你的好?那人,是明顯的居心不良,是要破壞我們倆的感情,明白嗎?”

西格依慢悠悠的說著話,全然無視米希諾驚慌失措的樣子。

雄獅怒聲咆哮,鋒利的爪牙撕扯著脆弱的鐵絲網全力衝撞,連地麵都跟著輕微震動。即將撞破鐵網,米希諾瞳孔頓時擴大數倍,跳起來哇哇大叫,“嗖”地一下子往鐵籠子角落跑,嘴裏嗷嗷亂叫著,“嘭”地一聲兒撞在了鐵籠上,整個人被撞得七葷八素。雙手把著鐵柱想要爬上籠子上方,嘴裏呼救聲又急又厲,聽得令人心驚:“來了,它過來了,不要不要,走開,救命,救命啊……”

“那人是誰?說!”西格聲音忽然陰冷發寒,再不端著笑好聲氣的問。

米希諾一怔,即便死,也要拖個墊背的,目光瞬間變得狠戾無比,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史密斯上將!”

“嘭——”“嘭——”“啊——”

饑餓半月的雄獅一個急速衝撞,當即將鐵網撞破了一個大口子,下一刻朝驚叫嘶喊的女孩衝去,然而連著兩聲槍響,伴隨著少女撕裂的慘叫聲,破籠而出的雄獅“嘭”一聲砸到在地,凶猛駭人的咆哮聲漸續中斷,額頭正中和後背兩個血窟窿正汩汩流血。

米希諾下一刻也從鐵籠子上“咚”地一聲摔在了地上,嚇得連氣都不會喘了,渾身抖如篩糠。雄獅的滾燙的血熱很快流經她身邊。腥臭氣息在空氣中彌漫,惡心得令人作嘔。可她已然全身脫力,眼珠子當即翻白,兩秒的僵直後,“嘭”一聲直接倒在了地上。

西格目光冷冷直視暈倒的米希諾,麵色當下陰駭無比,史密斯上將,他的親衛隊長。若是別人,他定不會懷疑有假,可是史密斯上將……

不,不可能,絕不會是史密斯上將。史密斯上將可是他母親的族人,怎麼會背叛他?

但,人在生死關頭的話,是不用懷疑,況且,那還隻是個八歲大的孩子,這話,自然可信。

很好,果然是個令他意外的人。怪不得婭赫公爵這些年派出來的人會那麼迅速的找到他的行蹤,若不是伯恩公爵在施加壓力,這小畜生怕是早就被人救走了。

想來,這些年,便是史密斯上將將消息暗中透漏出去的。

“殿下?”阿卡不忍心,到底那還是個八歲的女娃娃,要換得別的孩子,嚇死了也不過分。

“把她拎出來好好伺候著,沒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接近。”西格冷聲道,話落便轉身離開。

“是,殿下。”阿卡當即點頭,轉身打開鐵籠,將米希諾抱出來。

可憐這麼漂亮的女娃娃,卻被西格王子這麼對待,要是她的父親知道……

知道當年的事的人隻有兩人還健在,一個是阿卡,也就是當年開車去西格的司機,後來抱著米希諾回西蘭爾宮殿的人。另一個,便是將米希諾扔進訓練營的那位親衛隊長,史密斯上將。這位上將大人不僅有自己的軍事武裝力量,在王室中親衛中聲望也頗高。

在西格未正式進爵之前,他服務於王室,但幕後是聽伯恩公爵的指令。在是西格封爵之後,史密斯上將被分派到西蘭爾宮,光明正大的服務於西格王子。

西格對史密斯上將的信任,可以說比對伯恩公爵來得更深。伯恩公爵此時這麼幫他,也不過是想讓他成為他的傀儡,以達公爵自己的私欲。但史密斯上將卻衷心為他,所以西格這當下異常憤怒,怎麼也沒想到,最信任的人竟然會背叛他。

到底沒在第一時間處置史密斯上將,即便種種情況這證實米希諾的話是真的,他也要暗中調查,親自證實。

西格將目光轉移到史密斯上將身上,不過這一來,米希諾身上的嫌疑倒是洗清了。

外麵漸漸安靜下來,除了警衛,其他人全都撤離了出去。

在宮殿回廊處的鬥拱上方,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皺著眉,好半天終於回過神來,撫了下胸口,還有些心有餘悸。這是三王子提豐,一個有著藝術家浪漫情懷的少年。

剛才的所見令他心驚膽顫,情緒沉澱下來後才悄悄爬出回廊,從外麵轉過去,跳下鬥簷。

他沒有看錯,剛才陰狠的男人,確實是平時那個弱不禁風的二哥。眉眼間滿是狠戾之色,沒有一點人情溫暖,那樣的殘忍。可憐了那個小女孩,幾乎就被雄獅撕了。

卡洛斯二世分明派了醫生來宮殿給西格檢查,所有的醫學專家一直確認西格遺傳到了他母親的病。難道,這裏頭有什麼問題?

經過方才的一幕,提豐是確定了西格二哥平時的偽裝,他偽裝,是為了瞞過大哥嗎?

提豐這少年,是王室中少有的親和,向來無心政權,入學學的也是藝術。所以,麵對卡洛斯二世的刁難,他並沒有感到不適應,他隻醉心他喜歡的東西。若是可以,他寧願不是卡洛斯一世的兒子,尋常百姓家都比如今處處受限製的好。

提豐年少時候就想離開西蘭爾宮殿,想去東方。跟他二哥一樣,他也敬仰著婭赫公爵。但他卻沒有西格那麼大膽,在婚禮上,那是他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看到自己膜拜的人,內心的激動久久無法平靜。可到底,也隻是在那個距離望著,不如他二哥那般,有勇氣站在那宛如神祗的男人身邊。

西蘭爾宮殿平靜了幾日,史密斯上將也在這平靜的幾日裏被絞殺。

西格這人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無論調查有無結果,有懷疑,勢必就成了眼中釘。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這是疑心重的人的通病。

米希諾並不知道史密斯上將情況如何了,不過以她對西格的了解,那人是絕對不會讓史密斯上將活太久。米希諾當時吐口而出的名字時就已經算計好了,既然不能即刻離開這裏,那麼她也要拔掉西格嘴裏的毒牙。首先,便是親衛隊長史密斯上將。

她就不信,當西格身邊的親信全都含恨而終時,還有誰會為他賣命。別怪她狠,這是他先招上她的,她不介意從現在就開始扮演蘇妲己的角色。

米希諾在後花園扔石子,小小的鵝卵石,拇指大小。下人都以為她是無聊在玩,其實不然,她每一顆石子都扔向了同一個地方,不偏不倚,沒多大會兒五米外的花圃子裏就是一小堆小石頭。扔完後又換個方向,將花圃裏的小石子往回扔。

在她剛才站的地方,架了個木架,上麵吊著隻小籃子,石子兒就是往那籃子裏麵扔。

“瞧,多漂亮的女孩兒,你叫什麼名字?”提豐的聲音像是從天而降。

米希諾眼皮子微微彈了下,扭頭淡淡看了眼提豐,頓了頓,心裏合計著,不放棄任何一個可以離開的機會。忽然斂下不耐煩的冷漠表情,抬眼衝提豐一笑,道“我叫米希諾,哥哥,你是誰?”話落忽然意識到個極嚴重的問題:“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的穿著,可不像仆人。米希諾微微皺眉,又是西格那魂淡派來試探她的?

“我是提豐,西格是我二哥,你真漂亮。”提豐在她麵前蹲下來,溫和的笑著。

米希諾垂眼看著蹲在她身邊的男孩子,他眼神幹淨兒溫暖,是那種沒有任何欲望和算計的眼神。對,像透亮的陽光,不含雜質。

見多了帶著各種情緒和掩藏算計的眼睛,這雙眼睛,倒是令米希諾詫異了。原來,貴族子弟中,也有這般澄澈幹淨的眼睛。這樣無害的眼神,她隻曾經在她母親眼裏看到過。

“你的眼睛,真美。”米希諾下意識說了句。

提豐當即笑出聲,隻當她這話是回應他誇讚她之後的客氣話:“我想,我們可以做朋友。”

“西格王子說,我不需要朋友。”米希諾拈著石子抬手就扔出去,壓根兒就沒看前麵,可石子兒卻穩穩當當的落進了籃子裏。

提豐回頭了看了眼,愣住,這,這是熟能生巧?小姑娘怕是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剛才把石子兒扔進去了吧?提豐本想誇一句來著,可接下來米希諾顆顆入內,倒是令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這,應該不算是巧合了吧?

“真有趣。”提豐低感歎道,漂亮娃娃總是讓人喜歡的,忽然認真的說:“希諾,你需要朋友,你想離開這裏,我也想離開,我想去東方,我們搭個伴?”

米希諾卻在提豐這話落時“咚”地一聲載進了花圃裏,提豐睜大了眼,反映過來後趕緊把起身把小姑娘從草堆裏拉出來:“你怎麼樣?”

米希諾搖晃著圓乎乎的頭,提豐好笑的伸手拿去她頭上的草屑。

“哥哥,你剛才說什麼來著?”米希諾有種被幸運砸暈了頭的感覺,是不是真的啊?有這麼便宜的事給她?自從她出生以來,她就跟個倒黴蛋似地,啥都不如意。她母親身上的倒黴勁兒,她懷疑完完全全都轉移到她身上來了。

“我說,我想去東方,我們結伴而行可好?”提豐笑著再說,聲音特別溫和,脾氣特別好,笑得特別陽光。

米希諾眼睛發直的看著提豐,這絕對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話。

點頭,一個勁兒的點:“我要去東方,我要去Z國,你幫我逃出去,哥哥,隻要你帶我離開這裏,往後,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提豐滿臉黑線,無奈的好笑,這小丫頭,竟然還會誆點人。

“我在想辦法,我想出去遊學,走的時候我會來接你,你隻要聽我的就好。”提豐笑著出聲。

米希諾連連點頭,當然知道不能輕信於人,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的道理她太懂了。但如果能先擺脫西格的控製,這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哥哥,你為什麼要幫我?”米希諾低聲的問。

“因為我不想你被食人獅吃了,二哥太殘忍,把自己的歡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你還小,應該有自己的美好生活,我也想要屬於我自己的生活。正好我在計劃離開這裏,你也需要,我就帶上你。”提豐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出於同情,這點倒是真的。

“為什麼?”米希諾不明白,無條件幫助人?這世道已經不流行活雷鋒了。

“因為我善良。”提豐拍拍胸口道。

米希諾愣了下,緊跟著嘴巴抽了下,剛還想說這人挺謙遜來著,得,收回收回。

“那你不要丟下我哦,提豐哥哥。”米希諾衝甜甜一笑,小女孩子,殺手鐧就是天真無邪的笑容和甜甜的語氣,巴巴兒的哄著大人,就如西格那邊暴戾的人,也經常狠不下心。

提豐點頭,西格從回廊出來,提豐趕緊退後了一步站著,米希諾照舊在扔她的石子兒,兩人的麵色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喲,三弟這麼有興致來我這裏?”西格笑著說,依然是那副在外人麵前的弱不禁風的樣兒,麵色是病態的蒼白,走路也跟隨時要咽氣似地。

米希諾心底暗暗翻了記白眼兒,這廝還不知道提豐已經知道他的事了吧?

抬眼看了眼提豐,提豐知道了西格的事,曼德王妃呢?看來西格對付了一個卡洛斯二世,還有個曼德王妃也要提防了。

“是啊,練琴練得累了,出來走走,不知不覺就到了二哥宮裏。嗬嗬,二哥宮裏養的這個小女娃娃真讓人欣喜,跟她說話愛答不理的,模樣倒是有趣得緊。”提豐落落大方的說著,半點不拘泥。

西格陪著笑點頭,看了眼小丫頭,也賠笑著道:“這小丫頭,脾氣就那樣。哥哥剛從外麵進來,似乎聽見你宮裏的人說,曼德王妃在找你,三弟還是先去應了王妃吧。”

“哦,是嗎?那弟弟就不多陪了。”提豐轉身就走,順帶對米希諾說了句:“小姑娘,哥哥明天給你帶糖,你可不能再不搭理我哦。”

米希諾抬眼看著提豐,轉頭看了眼西格,然後再低低應了聲:“哦。”

提豐離開後,西格走近米希諾,朝她伸手,米希諾站起來往他身上撲。西格抱著米希諾低聲問:“小希諾,提豐剛才都跟你說什麼了?”

“想要我跟他玩唄。”米希諾抱著西格的脖子順從的靠著他漫不經心的回應。

西格滿意的笑道:“以後別人找你,就不能搭理,記住了?”

“記住了。”米希諾應著。

沈祭梵母親是在兩年後離開的,走得特別安詳。

離開之前拉著安以然的手,再握著兒子的手,拜托安以然以後用心愛她的兒子。而對沈祭梵說得話,隻有一句,同意兒子移民去Z國,至於孫兒,看他個人。

沈祭梵沉重的心,落了下去。伯爵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婭赫族人都在,律師一幹人等也都在場,這是為了省去往後的糾葛。

伯爵夫人是暫時入駐皇家陵墓,走時千萬交代兒子,倘若他要去Z國,一定要帶著她。她一生淒涼,唯有兒子可依。

出殯這天出了點小狀況,本由舒默負責的部分卻出了亂子,致使所有人滯留在殯儀館內。魏崢沒料到在緊要關頭舒默還敢亂來,沒有第一時間追究責任,即刻重新安排人照行程出殯。

國外大部分地方都沒有出殯看時辰的風俗,但王室不同,王室在處人出生及死亡都都還很有講究,特別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王室貴族中有著他們自己的風俗,各家不同,所以這延誤了時辰,對他們來說,是大忌,是對已故者的不尊敬。

好在最後順利安葬,後麵沒再出任何岔子。

舒默會扔下葬禮這頭,無疑是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而對他而言,更重要的事,莫過於幫安以然找女兒。

這事,當初爺是交給魏崢了。但舒默嫌魏崢顧及太多,好幾次都已經摸索到頭緒了他卻並沒有在最恰當的時機出手,以致孩子到現在還沒找回來。

舒默是忍無可忍,才暗中出手的。

從米希諾出現在馬德裏不久,舒默就已經知道了,但這事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特別是提放著魏崢,瞞得很緊。

舒默這人,有仇不報非君子,他是想用最後一擊將魏崢拖下馬,一直都在籌劃著。

米希諾是趁西格參加葬禮的機會從西蘭爾宮殿逃了出來,舒默不得不親自出馬,必須要在西格王子找到米希諾之前找到她,這才耽誤了葬禮。

舒默帶著人出去,在馬德裏外攔住了西格,倒是意外,西格這麼快得到了消息。

“西格王子不在葬禮上,竟然有閑心在這裏遊玩。”舒默樂嗬道。

西格目光變得狠辣無比,此刻攔住他的人,無疑是知道米希諾出逃的事,又是婭赫公爵府的人。今兒就算是兩敗俱傷,也不能留他活口。

“不如舒統領啊,連伯爵夫人出殯的儀式都敢耽誤。”西格抬手就下令,兩方當即火拚起來。

舒默坐進了車裏,遊刃有餘操控著現場,西格不得不後退。舒默那車可是防彈裝置的,西格那玩意兒當然不能比,從一開火,舒默這邊就占了絕對優勢。不過短短半刻鍾的槍林彈雨,西格已經撤退了數百米,不敢再輕舉妄動。

舒默轉頭,低聲問:“小小姐在哪?”

“在碼頭。”副座的人話落就咽氣了。

舒默微愣,側目,一把槍抵在頭上。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爺的意思。”

未等舒默有任何話語,“嘭——”一聲悶響,是子彈貫穿頭顱的聲音,下一刻人從舒默車上跳下來,吹了下槍口,將那東西揣進了衣服裏。

碼頭

米希諾終於獲得自由了,站在甲板上對著碼頭大喊:“去你娘的馬德裏,姑奶奶回Z國啦!”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拍著她肩膀,米希諾抬眼望著他,眉眼彎彎笑:“哥哥。”

“現在相信我了?”提豐裂開一口整齊的白牙笑道。

米希諾點點頭,相信,隻要帶她離開馬德裏,什麼都好。

“我們不坐船去,先去埃及,從那上飛機,中轉。相信二哥不會這麼快發現我們,隻要離開了西拔牙海域,他就拿我們沒辦法。”提豐出聲道。

米希諾笑著點頭,眼底滑過一絲狡猾。

船靠岸前半小時,米希諾進了提豐的房間,提豐抬眼問她:“準備下船了……”

話還沒說完,一陣噴霧迎麵噴來,提豐倒了下去。

米希諾拍拍手,表情異常輕鬆,惋惜道:“對不起啦,提豐王子,我怎麼可能跟你一道去Z國?兩個人的目標有多大你不知道嗎?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這些東西,算我跟你借的,往後有機會了,見著我爸爸讓他還你。”

米希諾將提豐所有有價值的東西全都裝在了一個包裏,背身上轉身走了,擠在甲板上等著靠岸。

她不會相信任何人,她隻相信她自己。

“媽媽,你們不來找我,那我來找你們可好?”米希諾回頭望著大海,終於,要結束被囚禁的日子了。

船靠岸,米希諾背著包就跳下了船,瀟灑的走了。

沈祭梵最終還是移民了,卸去了一切身份,轉為平民身份然後辦理了移民手續。婭赫家族的所有財產,他半分不帶。並且,在西班牙的私人財產同樣充了公。

財富到了一定的量時,其實就隻是數字遊戲了,沈祭梵倒是眼都沒眨的將打拚大半輩子的得來的財富全部推出去。

對他而言,他有可愛的妻子,有孝順的孩子,有幸福的家庭,這些,就夠了。

帝王大廈在京城,依然屹立不倒,有這傍身,足夠妻兒一生無憂。

當安以然知道沈祭梵最終放棄了什麼時,那個肉疼啊,愣是心疼得幾天幾夜沒合上眼。

沈祭梵倒是釋懷得很,一身輕鬆。安以然低聲咕噥:“這麼說,以後我要一個人養家了?”壓力大啊。

沈祭梵但笑不語,回應道:“有我陪著你呢,你的國,便是我的國,你在哪,我就在哪。”

錢財再多有何用?權利再大有何用?哪抵這半分的溫暖?

安以然忽然不做聲了,眼眶有些泛紅,她說的誓言,卻是他做到了。

“那個,婚禮的誓言,”安以然滾下淚來,吸了口氣,抬眼望著他笑道:“無論你貧窮富貴,無論你健康生病,我都會陪著你,愛著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沈祭梵把安以然擁進懷裏,低聲重複道:“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安以然: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我們的愛,不是結束,是開始。

沈祭梵:你的出現是我今生最美的意外,當時過境遷,歲月蹉跎,我們的愛,還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