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頭看似簡單,其實極具城府!”

陸天豪站在烈日下烘烤著濕答答的衣物,不耐煩的沉聲。

熱帶雨林中,四個人紛紛做著思想鬥爭,硯青坐靠一大石,手持樹葉瞅著一朵凋零的大王花不發一言,她忘記了葉楠的忠告,莫要小看於人,她輕敵了。

“可不是嗎?這五個人看似頭腦簡單,其實他們比我們要精明,他們要的人是那種毫無思想的軀殼,隻要能為他們吃苦,人人皆可,像我們這種善於思考的,他們並不會用!”林楓焰抽了一口悶煙,早知道就都跟著他們答好了。

柳嘯龍還在腦海裏回想那首熟悉的歌下一句是什麼,他還真答不出,就算答得出,他也唱不出。

“聰明反被聰明誤!”硯青吸取了教訓,問題看似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卻能看出一個人的秉性,離燁某種程度上確實比較憨厚,想法沒那麼複雜,所以他通過了,他們要的人是絕對服從,不會有任何意義的。

倒是像機器。

“現在怎麼辦?離燁在裏麵凶多吉少!”林楓焰頗為擔憂的看向大夥。

硯青抱頭嘟囔:“還不如進去當槍靶子呢!”

柳嘯龍環胸斜靠樹杆,足以洞悉一切的黑眸半眯,視線轉向遠處環繞著忠義堂的湖泊,忽然勾唇瞅向妻子:“你的鬼主意不是最多嗎?怎麼?這會就認輸了?”

“誰說的?我會認輸?開什麼國際玩笑!”某女起身開始認真的勘察地形,混進去而已嘛,包裹得再嚴實,總有透風處,見柳嘯龍一直盯著那湖泊看,狐疑的抓抓側腦,頓時茅塞頓開,打了響指道:“我知道怎麼進去了!”

雖然這個方法好似是柳嘯龍想出來的,但他太孤傲,不肯說出,畢竟這點子太低級,那她不介意丟人啊,見其他人一臉迷惑,就快速折斷幾根細竹,做出幾個竹筒分發:“一會我們就從水裏過去,你們看,那湖泊是通往忠義堂內部的,快點,絕對不會被發現!”

“可是那橋上有一百多人把守!”林楓焰指指湖泊抵達忠義堂時要經過的一座橋梁提醒。

“放心,不會被發現,除非我們烏雲罩頂!走了!”興衝衝的將竹筒含在口中,就說天無絕人之路吧?

柳嘯龍看看好不容易曬幹的衣服,搖搖頭跟了過去,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他的臉早就被丟光,跟幹特務一樣,他隻是給她一個啟發,她還真隻想出這一招,就沒拿得上台麵一點的?

接二連三的潛下水,四根竹筒伴隨著一坨雜草緩緩移向木橋,百來人甚至都拿著望遠鏡四下掃蕩,楞是沒主意到腳下的情況。

好似巨型水怪,四人遊蕩在水層下,瞞天過海的穿過橋梁,沒有停歇,輕而易舉的混過界,徹底到達忠義堂的中心。

岸邊,五個老人仿佛早就猜測到那四個被踢出局的年輕人會走這條水路,早早在涼亭旁打起了麻將,三個盯著水麵的男人在看到那四團水草時,嘴角揚起:“來了!”

“哦?”獨眼老人聞言上前蹲在了台階上,另外四個還在悠哉悠哉的玩樂。

看著一根竹筒越來越近,老人頑皮的扯出一根茅草戳進了洞眼兒,小家夥們,還跟他們鬥,太嫩了。

水下的硯青擰眉,有異物正在戳她的舌尖,‘嘩啦’一聲衝出水麵,果真見有人,好家夥,根本就是在等他們嘛,而且那個獨眼龍居然還戲弄她,氣呼呼的訓斥:“您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還捉弄人呢?”

“你這意思,我們應該直接殺了你對嗎?”獨眼老人好笑的問。

幹!狠狠摸了一把臉,見柳嘯龍等人已經上前,就道:“我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為什麼你們不肯用我們?”

“你們心眼太多!”

長胡子老人拍下一個七筒,淡淡道。

硯青感覺就這個獨眼老人最好說話,上岸衝老人笑道:“大爺,心眼多不代表著有智慧嗎?你們總不能隻收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廢物吧?我是誠心的!”進一個忠義堂,怎麼這麼難?

“你這麼一說,倒是有理!”獨眼老人摸摸下顎,有理。

“可不是麼,您想想,忠義堂這麼大,卻養著一幫廢物,總得有個軍師什麼的吧?”硯青努力的周旋。

老人認真的點點頭:“看你們四個挺好玩的,這樣,你們留下,可是你們會幹什麼?我們可不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廢柴!”

戴眼鏡的老者拍下一個麻將道:“新培養的那群美人還缺個指導師,她們還不懂得如何勾引男人,這可不是好事!”看都沒去看硯青等人。

勾引男人?硯青自認為這個職業不適合她。

林楓焰一聽美人,眼睛都綠了,還是一群美人,見大哥和陸天豪都一副為難,他得幫大哥他們排憂解難是不是?立刻舉手道:“這行麵,沒人比我更在行!”

硯青咬牙,好你個林楓焰,看我回去不跟葉楠好好探討探討。

有這樣的手下,柳嘯龍深感羞愧。

“別的事沒見你這麼積極過!”陸天豪白了某林一眼。

“喏,話我可先說在前頭,這批美人個個婀娜多姿,她們也是我們多年來培養出來的殺手,未來靠美色來竊取情報,你若是教不好,我會讓你和她們變成一樣!”瓶底眼鏡老人瞅著手中的牌慵懶道。

林楓焰極力點頭:“絕對不在話下!”

“帶下去!”

就這樣,林楓焰樂嗬嗬的跟著離場,總算混進來了。

獨眼老人看看柳嘯龍,好似在想著到底給他安排個什麼活:“我看你這年輕人,頗有一股不服輸的倔氣,這樣,你要真想留下,那麼勉強給你分配個活,牧場內需要一位培育絕種好馬的人手,你去嗎?”

“無意義!”柳嘯龍無所謂的點頭。

等隻下硯青和陸天豪後,老人抓腦,指著陸天豪道:“新招募了一批兒童兵,你去負責訓練他們!”

“這個不錯,我走了!”陸天豪也跟著一手下離場。

硯青見老人麵帶懷疑,心裏犯嘀咕了,該不會看出她是個警察了吧?

果然,老人雙手環胸在硯青身邊轉了一圈,咂舌道:“你這女人,跟我們好像不是一路人呐!”

該死的,怪不得隻留下她,難道她裝黑社會裝得不像?不怒聲色的開始抖動小腿,一手粗略的擦過鼻頭:“沒錯,我死去的爺爺部隊出身,但對此,我很嗤之以鼻,人嘛,還是多為自己想想!”英眉挑高,千萬不要被發現警察身份,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祭日。

“你這話說對了,有一身才能,就算出去找工作,一個月撐死那麼一點點,還不如選個捷徑,好了,你跟我來!”老人對這話甚是讚同,雖然曾經他有勵誌要做一名警員,若不是愛人一再的反對,也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

硯青呼出口氣,有驚無險,跟著來到一個木屋,裏麵設施齊全,空調,冰箱……可笑的是居住的竟然是一隻鸚鵡,一尺多長,就那麼高傲的站立牢籠中,渾身五彩斑斕,看倒是好看,就是感覺有些蒼老。

老頭兒養老鸚鵡,他帶她來這裏作甚?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負責教它說話,隻要是能教出好話來,好處少不了你的!”老人看向鸚鵡時,仿佛是看著逝去的愛人,唯一一顆黑瞳內,帶著淡淡的憂愁,和無奈,粗糙大手撫摸上金籠,回憶好似被拉遠。

硯青觀望一下屋子的大概,裏麵有一張奢華床榻,角落裏,香火繚繞,供奉的是一張素描,那是一個形同女王般的人物,女人二十六七模樣,霸氣橫生的彎腰踩踏著木椅,手持小巧手槍玩弄,一頭長發以木簪盤旋腦後,兩縷劉海貼服著香腮,五官美得甚至超越了葉楠,嘴角斜斜的上翹著,帶著玩味。

供奉她?她是誰?

那個女毒梟?可是看她老去的照片時,沒這麼美吧?實在無法將這兩人聯想在一起。

“怎麼樣?畫得還可以吧?”

老人已經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身後,硯青立刻點頭:“畫工一流!”

“我畫的!”老人也望向了畫像,看似無憂無慮,這一刻,眼底卻出現了薄霧,蒼勁有力的大手點燃一根香,插在爐中。

硯青唏噓,豎起拇指:“您老真是厲害!”

“你們能來這裏,肯定也打聽了不少吧?她就是我的妻子,是我們的妻子,我們從二十七歲就跟著她了!”

“哦!略有耳聞,也確實很好奇,你們真的愛她嗎?”亦或者她愛你們嗎?如果不愛,你們又為何從閑雲野鶴到為她報仇?一定對你們很好吧?

老人聞言伸手捂住了帶著黑布的眼:“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正要被拉去做人體實驗的,被強迫著吸食毒品,當這隻眼被剜出時,我感到了絕望,我是一名自小就充滿著幻想的畫家,卻不想會被抓到這個鬼地方來,就在另一隻眼也要被剜割時,她來了,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隻要我點頭,她會帶我離開那個組織,我答應了!”

硯青捂住嘴,還以為他隻是戴個黑布,為了好玩呢,原來是真的瞎了。

“到了洪門,她給我療傷,給我安排工作,她說要想不被人踐踏,就得使自己強大起來,她給了我大展宏圖的機會,可是我並不想走進這個圈子,她也沒強迫我,她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讓人向往,其實在第一眼,我就深深的愛上她了,愛上了她的美麗,相處久了,我愛上了她的心,其實我可以走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走,興許是我害怕她會落網,我不想看到她遇害,所以覺得留下來,總會幫到她,直到越陷越深,卻不敢告訴她,我喜歡她!”說著說真,老淚滑下。

“其實喜歡一個人,還是大膽的說出來比較好!”這是她和柳嘯龍在一起後的經驗,一直憋著,對方永遠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老人點點頭:“愛她的人很多,想保護她的又何止我一個?外麵那四個,都是她從毒販中救來的,他們不想走這條路,寧死不屈,有很多人都死了,她相繼救了他們,從此當起了她的守護神,天天盼望著她早日脫離,可她雄心壯誌,為了兄弟們,說什麼也不走出這個地方,我們隻能在背後祈禱著,她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去找她說清楚,嗬嗬,居然發現他們四個也來了,我們五個感情一直挺好,誰也不忍心傷害誰,因為在洪門,我們五個是怪異的存在,不肯和他們同流的存在,不肯走的原因都一樣,後老大說,大夥幹脆一起跟著她算了,反正人生也不過那麼幾十年!”

硯青驚呼:“她答應娶你們?”

“是啊,她答應了,她說愛情對她來說,意義並不大,或許她根本不懂愛情到底是什麼,反正和我們在一起很開心,這邊又有那麼一個習俗,一女多夫,她或許是抱著一種玩玩的心態吧,可我們是真心的,真心希望她可以健康長壽,真心希望她不要走在我們前頭,結婚時,我們有恐懼過,婚後要如何相處?”

“然後呢?”

“然後相處得很融洽,她做她的生意,我們五個結拜為兄弟,不分彼此,一起幫她經營正道上的生意,我們和她結婚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秘密進行的,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走漏了風聲,她為了保住我們的尊嚴,對外宣稱是嫁給我們的,且甘願為我們生兒育女,直到那樣過了二十多年,孩子都大了後,她告訴我們,她懂愛,此生她的生命中隻會有我們五個,不會看其他男人一眼,當然我們很感動,好像多年的付出,得到了回報一樣!”

硯青再次看向了那畫像,或許那個時候,對她來說,愛情隻是親情吧?懂愛的話,又怎會愛這麼多?她錯把愛情當成了親情。

當然,也不排除她真的愛這五個老頭。

老人垂頭擦擦眼淚,這一刻,在某女眼中,老人不再那麼可怕,他甚至很脆弱,一個畫家,僵持了幾十年不肯就範,卻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條路:“聽說……你們的孩子都……”

“我們隻是出去玩了一趟,回來洪門就屍橫遍野,別的幫會全都落井下石,進屋搶走了她一生的心血,我孫子才三個月,被扭斷脖子,不著寸縷的仍在木板上,人們就那麼一腳一腳踩踏著他的屍體進屋爭奪家具,當時我萬念俱灰,跪在地上幾個小時都沒想通那是為什麼,當初我就勸她,不要幹了,遲早會出事的,她不聽,被幾十個幫會滅了滿門,除了我們五個,一個不留,我們連她最後一眼都沒看到,我還沒來得及問懂愛是不是代表也愛我,我知道我配不起她,可這個問題困擾了我三十多年,最終還是沒問出口!”

說不出的悲涼,硯青感覺呼吸有些壓抑,人都死了,你們又何必要去走她沒走完的路?這樣隻會害了你們自己,她真的很想勸勸他,可是她職責所在,不能問。

“我想不通,都是在道上混的,為什麼他們要趕盡殺絕?連孩子都不放過,就留我們五個老頭子做什麼?如果當時沒有離開該有多好?好歹黃泉路上還有個伴兒!”

“那你們為什麼又要走這條路呢?”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老人扶扶額頭,轉身坐在了搖椅上:“這些畜生,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後狠狠拍拍椅子扶手。

硯青已經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來麵對了,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懂這個道理?也對,他們已經無後顧之憂,拚死報仇,成功了,替家人雪恥,失敗了,他們也沒親人再給那些人報複,可市民是無辜的,這樣散發毒品,就這麼幾天,得增加多少無知的少年少女?

聽說各大警局的電話都幾乎被打爆,到處都是發現自己的親人開始玩毒品,這樣搞,遲早發生戰爭,毒品真的可以讓一個國家滅亡的。

雖然很想立刻走人,但她不會因為同情而放了他們,看著金籠子內的鳥兒道:“它會說話嗎?”

“混蛋!”

清脆不似人聲的語言自鳥兒口中噴出,硯青微微張開口,好家夥,會說話吖,隻不過說的有點難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