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2 / 2)

其時適值神仙官同狗官在船頭上立著,看見海中有人,神仙官道:“這邊有個人落在水中,我們且拋一錨,帶住了船,緩緩的將船撐攏去,把那個落水的人救了起來,何如?”狗官道:“我們且把自己的柁拿定,我是隨他風浪起,隻是不開船,他人落水,與我什麼相幹,要我們著急?”兩個在船頭上頓時相罵起來。那老虎官聽見,慌忙走起說道:“船通水,人通理,你們不要船橫蘆飛囂,自古道宰相肚裏好撐船,我們是一條跳板上人,有甚事情須要大家耐些,到底為著什麼?”神仙官把手指著水中的時伯濟說道:“我意中要想救這個人,對他說了,他不但不肯,反要夾篙撐,竟與我相罵起來。”老虎官麵上帶著笑,向狗官道:“據你的意思,難道看他落水,讓他死了不成?”狗官道:“然也。”木頭雕老虎官道:“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那個人雖然與我們沒有碰過船頭,但東海船頭也有相碰的日子。我們救了他,他日後自然也曉得,知恩報恩的。”神仙官道:“既然如此,就把船撐攏去救他。”老虎官道:“你不要慌,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自有個道理。”那個狗官終是在旁邊打退船頭鼓,說道:“我看起來,隻伯是撐不攏的。”

老虎官道:“你搖了半日的船,纜多沒有解,我這等對你說,你還是不聽。”那時三人不拗,神仙官同狗官走到船梢上,說閑話去了。老虎官隻得自己動手,把船橫撐,欲來撈救時伯濟。

無奈撞著了退船頭鬼,在船底下擋住去路,再撐也撐不動。霎時間風波驟起,他們是看風使船的,一著了風,便扯足了滿蓬,一帆風竟往那一邊去了。

此時時伯劑仍無人救,隻管在海麵上自來自去,飄飄蕩蕩,不知氽了多少路,遙望見青草河邊,一帶樹林,黑沉沉一族人家。正看間,身子不覺已近海灘,海灘上的樹木,原來卻是冬青樹,人家尚遠,不甚分明,隱隱似有個城池在內。時伯濟爬上海灘,腳底下踏著一件東西,闊三尺三寸,長四尺,不是什麼海寶貝,其實是一塊瓦片。哪裏曉得這塊瓦片,硬又硬滑又滑,才踏上去,底下一挫,哪裏還立得定腳頭,兩腳卻在灘上,身子又跌落在水裏了。正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那時,時伯濟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欲向上而行去,又自己不能為力,兩隻手哪裏撐得起;若望下流去,卻是順勢,他意中一心向上,隻得勉力撐住,然終是力不從心。身在海內,腳在灘上,更比在海中飄蕩的時節,越覺難些。身子動也不能動一動,說話也說不出半句,即使說得出話,奈何無人聽見。不意樹林中忽有一人走出來,看見他跌了下去,慌忙上前,立在海灘上,把他兩隻腳一撮,竟撮至岸上來了。便問那人姓名居處,那人道:“小子並無姓名,哪有家鄉,我是燧人氏的苗裔,人都喚我燧人,道號子虛散人,欲到海中尋訪高人,在此經過,救了君家,實是有緣。

”伯濟道:“承蒙散人搭救,再造之恩,何以圖報。”燧人道:“我輩救人,豈肯望報。”燧人也問時伯濟的姓名蹤跡,伯濟備細了一遍。燧人道:“原來是個讀書人,可敬可敬,如何遭此挫跌?然目下的秀才如君家者,正是不少,你既遭了此一文之憂,你如今還去想它不想它?”伯濟道:“這個身外物,我去想它怎的!”燧人道:“你既不想它,你今意欲何往?”伯濟道:“我自落水來此,乃天之所命,我有何往,隻得聽天而已。”燧人道:“所言誠是,但此間前不把村,後不著店,就使你往那一族人家,走進這城裏去,也是人生路不熟,如何是好?”伯濟道:“這一族人家,是什麼地方?”

燧人道:“是小人國。”伯濟道:“這座城叫什麼城?”燧人道:“這城叫做沒逃城。此城築得甚是堅固,四麵若關了城門,就是神仙也飛不出去,凡人哪裏逃得出,所以叫做沒逃城。國中居民甚廣。城內有個人,自小做賣柴主人的,國中順口兒都叫他柴主,柴主之名,遍滿天下,真個是若有發跡,混名先出。

自從出了柴主之名,就得了一個也是金銀錢,家中甚是富足,如今竟有敵國之富。聞得他敬重斯文,你如今無所依歸,倒不如我指引你去,到了他家,自然必有好處。他家住在城中獨家村上,國中人人曉得,切記切記,後會有期,我是去了。”言訖忽然不見。時伯濟此時無可奈何,隻得向那一族人家走去。

看看進了城門,那城內的地形,比別處地方低些,緩步行來,有意無意間,打聽這個獨家村上的柴主。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