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仁宗繼位(1 / 3)

乾興元年二月,宋真宗趙桓駕崩於延慶殿,遺命十二歲的太子趙禎靈前繼位。

文武百官當即於延慶殿東首,參拜新帝。

延慶殿內外一片銀妝素裹,皇太後劉氏率皇太妃楊氏等後宮諸妃嬪在內宮靈前舉哀。

文武百官退出延慶殿後,即換上孝衣,在外殿設草廬守靈。

小皇帝以“孝子”的身分陪靈,照規矩要“席地寢苫”,移居延慶殿旁邊的偏殿,稱為“倚廬”。太後素性也從壽成殿遷到延慶殿旁邊的崇徽殿中,一則身為太後自然要遷宮,二則方便照料小皇帝,三則也便於召對群臣。

這邊太後在宮中傳下旨意,由同平章事丁謂,參知政事王曾入殿廬與重臣們商擬如何發布詔告天下的製赦。

哭靈已畢,劉太後退入崇徽殿中。幾天下來,太後明顯已經憔悴,楊媛此時已有旨封為皇太妃,其餘妃嬪不過都是稱為先帝某位而已。

這時候太妃楊媛見劉娥無心飲食,忙親自捧了靈芝湯來道:“姐姐喝點靈芝,歇會兒吧!”

劉太後接了靈芝,卻無心去喝,放在桌上道:“妹妹你坐下來吧,這些事讓她們去做好了。外頭千頭萬緒的事,我怎麼歇得下來。外頭宰相們在擬詔,我還是先等等吧!”這邊看了站立兩邊侍候著的嬪妃們,一眼就看到了站於後麵的李氏,不由得引起心事。想了想,吩咐道:“李順容,小公主身子一向不好,如今先帝駕崩,我怕她小孩子更受不住。我看你除了每日晨昏定省外,就不用在這裏侍候著了,隻管照看小公主就是!”

李氏此時已經升為九嬪中順容,位列後妃中的第三階,聽得太後有旨免了她的侍候,連忙出列磕頭謝恩,退了出去。

此時眾妃嬪們亦是勞累了一天,見了李順容以照料公主的名義先退了出去,皆是滿眼羨豔之色。

過得片刻,小內侍閻文應引了小皇帝進來。小皇帝身著孝服,看上去沉默許多,一進門也不行禮便撲到劉太後的懷中,也不說話隻是伏在太後的懷中,好一會才抬起頭來叫道:“母後!”眼淚才撲簌簌地掉下來。

劉太後抱住小皇帝,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你現在是皇帝了,不要哭,要堅強起來啊!”

小皇帝隻是撲簌簌地掉眼淚,卻強忍住了並不號哭,楊太妃瞧得心疼,忙站起來直待要過去將他一手抱在懷中好好安慰愛撫,劉太後卻用眼神阻止了她,楊太妃雖然不舍,也隻得含淚坐下。

劉太後接過巾帕,細細地為小皇帝擦去眼淚,小皇帝這才止淚,規規矩矩地退後一步行禮道:“母後,兒臣回來了。”

劉太後看著小皇帝強作大人的樣子,也有些心疼:“頭一次讓你一個人麵對群臣,也是夠難為你了。”這一日小皇帝靈前即位,受群臣參拜,卻是頭一次麵臨這樣的大場麵,小小年紀獨自承擔,卻也真是夠難為了。

閻文應忙回奏道:“回太後,官家今日雖然初時受朝,卻是舉止沉穩,一應禮節都做得極妥,已能鎮服百官了。”

劉太後點了點頭,所謂“鎮服百官”雲雲,自然不過是表麵上。那幾個宰相都是桀驁不馴之人,先帝在時都夠叫人頭疼的,更何況幼主當國。

小皇帝自小一直由楊太妃撫養,素日裏由東宮接來,早撲入楊太妃懷中撒嬌。這幾日來,卻是一回來便先撲入劉太後懷中,他還是個孩子,驟逢巨變登基為帝,心中卻是惶惑不安,隻有倚在劉太後身邊,太後雖然隻是坐在那裏,卻能夠讓他有一種沉穩如山的感覺,他才能夠稍稍安心一些。

皇帝受朝之後回來,宰相們卻還要商議接下來的事,劉太後早令雷允恭在殿廬與崇徽殿之間傳話。過了一會兒,但見雷允恭進來行了禮道:“宰相們在前頭有些爭議,讓奴才來請太後的示下。”

劉太後問道:“什麼事?”

雷允恭小心翼翼地道:“馮樞使說,當年昭憲太後有遣詔,要防著後周世宗及符太後的先例,國賴長君,太後當國,還需得親王宗室輔政。”

劉太後冷笑一聲,眼前卻浮現出前日真宗小斂時,畫師請出真宗畫像,端王元儼立刻嚎陶大哭到肝膽俱摧的樣子,引得諸宗室及群臣更加地大放悲聲,叫著什麼“大宋江山怎麼辦”,被宰相們喝止以後,居然暈了過去。眼見如此,丁謂隻得請示了劉娥,讓人將他在宮中安置歇息了。當日一場大火,驚得老七一病身亡,如今真宗這些兄弟之中,唯剩這老八元儼,竟也讓他升起了“兄終弟及”的野心嗎?

劉娥心中冷笑,這一歇息下來,想是就不打算走了。就等著尋找機會,再謀個兄終弟及吧。

楊太後就惱道:“想當日那場大火,就是他引起的,若不是他,先帝也不至於生後來這場病。如今真真無賴,見著橫的不行就豎著來,借勢一倒,就賴在宮裏不走了,可怎麼辦?”

劉娥閉目輕歎一聲:“宰相們怎麼說知道怎麼處理。”

雷允恭連忙恭聲應道:“是,李相說,此一時彼一時,趙相當年就說一誤不可再誤,今日何須再提此事。”李迪抬出趙普當年勸太宗之語,此時不同當年,再說昭憲太後之語,未免過時。

劉太後嗯了一聲:“就李迪說話了?”

雷允恭看了太後一眼,知道太後一向不喜歡李迪,今日聽得居然是李迪駁了八王輔政之議,竟不見其他宰輔有什麼舉動,未免不悅。雷允恭自然明白太後的心思,他也是故意將李迪先說,便是討太後的歡心,忙笑道:“連李相都肯先駁了八王輔政之議,其餘宰輔大人們更不是消說了。丁相更說:‘當年昭憲太後的懿旨是母後之命,難道當今太後在朝,這母後之命就敢視若不見了嗎?’”

劉太後嘴角微微抽動一下,道:“這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她看了雷允恭一此:“大行皇帝剛剛殯天,朝臣們現在還沒有議下詔書來,允恭,你要小心行事說話!”

雷允恭就問:“隻是這端王怎麼辦?”

劉娥笑了:“能怎麼辦?”她看著手中的茶,把手中的茶放到幾案上:“你讓張懷德送杯茶給端……罷了,送杯茶給李迪,告訴他,端王在宮裏不肯走的事,看他會有什麼舉動。”

雷允恭忙應道:“是,奴才遵旨。”他偷眼見太後神色厭厭地,小心翼翼地道:“大行皇帝駕崩了,這天下都要靠太後支起,為了官家,為了天下,請太後也要保重鳳體。”

劉太後隻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她輕歎了一聲道:“允恭,你明日傳妙姑進宮來。”

雷允恭目光閃動,忙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次日,一個女道士坐著小轎進了宮,這便是名滿京城的活神仙劉德妙。

劉德妙原在京郊的老君觀修行,因為法力高強,能知過去未來,因此上轟動京城,許多達官顯貴都到老君觀去打醮問卜,連宮中的劉太後也聽說了此事。那一日劉美之妻錢氏正進宮來,劉太後便問她:“聽說京中有一位活神仙,名喚妙姑的,你可曾知道?”

錢氏卻是也去過老君觀的,連忙把這妙姑的神通誇說了一遍,並說宰相丁謂也對此相信無比,親自請了妙姑到府中供奉修行。一來二去,劉太後也不禁為之心動,又聽說這妙姑亦是姓劉,笑說:“也算得遇上同宗了。”過了幾日,便命雷允恭到丁謂府中去看個究竟,雷允恭回宮來,把個妙姑的神通更加說得天花亂墜。此時因為真宗迷信道教,上有好者,下必興焉。後宮諸人,亦不免有些帶得相信起來,隻是不能如皇帝一樣去封禪祭天。因此劉太後聽了錢氏與雷允恭先後的話,也不免心動起來,就讓雷允恭帶了那妙姑進宮來。一談之下,果然是道法精深,兼又能講經說理,又懂按摩醫術、調茶寫詩等,因此頗得劉太後喜歡。

恰在此時,真宗病重,劉太後派人去祭祀天地五嶽,那劉德妙出入宮庭,更得劉太後的倚重。此時真宗駕崩,劉太後隻覺得心中虛弱,又派人叫妙姑進宮來。

劉德妙進宮的時候,恰是中書省與樞密院兩府的重臣們在殿廬裏商議太後垂簾聽政的問題。

皇太後垂簾聽政,例朝都沒有這樣的製度。前朝雖然有漢之呂後、唐之武後垂簾聽政之事,但終究隻是臨時的奪政,其間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也不過換得一朝的執政而已,並未形成製度傳下。此時要由宰相們議定太後垂簾聽政的製度,皇太後的儀衛車駕等固然是要大大地不同,更重要的是太後如何聽政,如何處理朝政,權力大到哪裏為限,卻是宰相們頗為頭疼的事。

樞密副使錢惟演提出前朝已經有呂後武後之例子,隻須照此例行事就是。隻因有呂後武後執政時大殺皇族重臣的先例,參政王曾立刻反對說:“漢之呂後,唐之武後,乃是奪朝的亂政。太後秉先皇旨意掌軍國大事,焉能參照此等例子。”

錢惟演道:“不以呂後武後的例子,那以參政之見,應該如何?”

王曾說:“以下官之見,莫不過援引東漢太後垂簾的製度,請皇太後每隔五日一禦承明殿,太後坐在左邊,皇上坐在右邊,垂簾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