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王探陵(2 / 3)

李順容忙斂袖還禮道:“原來如此,王爺往前麵走,自有守陵的內侍。”

燕王看著李順容房中此時隻有一個小宮女在,忙笑道:“不忙,我走得累了,可否容我討杯水喝?”

李順容啊了一聲:“是我失禮了,此處原沒什麼人來,倒是不方便招待王爺。”忙叫小宮女出去倒茶。

這邊燕王沒話找話,過了一會兒,聽那小宮女已經走遠,他轉過頭來,走到李順容的麵前,忽然直直地跪下,竟以三跪九叩的以臣見君之儀大禮參拜,李順容慌了手腳,欲受難安,欲扶失禮,忙叫道:“八大王——您、您這是做什麼,您快起來!”

燕王三跪九叩罷,仍是跪著,沉聲道:“微臣趙元儼,拜見太後千歲!”

李順容隻覺得耳邊嗡地一聲,頓時腦海裏一片空白,跌坐在椅子上,驚駭地瞪著元儼。

燕王跪前一步,急切地道:“劉氏並非當今皇上的生母。太後蒙塵,千古奇冤哪!今日端坐在崇政殿上受百官萬民朝賀的皇太後,原該是娘娘您哪!”

李順容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地,越急越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說什麼,你說的我都不明白,你快走吧!”

燕王直視著她道:“太後不必害怕,萬事自有臣在,必能教你們母子團聚,讓太後得回應有的一切。”

李順容隻覺得全身又冷又熱地,不由掩耳地道:“八大王,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快走吧,倘若叫人知道你來了這裏,怕是大禍一件。”

燕王鎮定地道:“臣知道,宮中上下都是劉氏的耳目,娘娘不敢承認,是因為害怕。皇上是您所生,剛一出世就被劉氏抱走,冒認是自己所生,而得皇後之位。宮中上下,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隻是懼於劉氏的權勢而不敢聲張而已。可是娘娘,母子連心,您就真的不想和皇上相認團聚嗎?您就真的不想自己的親生兒子叫您一聲娘嗎?”

李順容聽著燕王一句句地發問,那十餘年來魂牽夢繞的心事又忽然被他翻了出來,不由自主地輕聲道:“我想的,我自然是想的,我連做夢都想。可是……”她拭淚道:“我就算再想,又有什麼用呢?”

燕王大喜,道:“娘娘放心,臣弟自然有辦法,找齊當年的知情人,然後在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麵前宣布真相。便是僭後再厲害,到時候也必須尊娘娘為太後了。”

李順容大驚,站了起來:“不不不,你要怎麼對付太後?”

燕王急道:“劉氏奪你之子,奪你之位,你還為她考慮。當然她奪你之子時,可曾為你顧念過?”他以為李順容在害怕劉娥,忙道:“娘娘放心,有臣弟在,諒那劉氏隻怕自身難保,你無須怕她!”

李順容嚇得渾身顫抖,掩袖泣道:“不不不,此事萬萬不可,太後是我故主,我怎能害她!”

燕王見狀忙改口道:“娘娘不必擔心,到時候臣弟自當按娘娘之意處置,這下子娘娘可以安心了。”

李順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燕王:“大王為何要這麼做?”

燕王怔了一怔,想了一想才道:“臣是太宗皇帝的兒子,先帝兄弟九人,如今隻剩下楚王與臣,楚王早就不問世事。臣忝為當今官家的親叔叔,皇家發生這種淆亂血統陰謀。臣不知道這件事倒也罷了,臣若知道了,便不能不管。臣不出頭,誰能為娘娘您申冤出頭啊!”

李順容本已經收住了淚,聽了他最後一句話,一陣心酸湧上,隻得拭淚泣道:“多謝八大王了,我、我此時心亂如麻,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燕王見她如此情況,知道一時之間,很難有什麼結果。方才那小宮女出去倒茶,耳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不敢再逗留下去。隻得從懷中取出一方玉佩呈上道:“這是臣的信物,隻要娘娘想通了,任何時候把這方玉佩交給此處內侍領班張繼能,臣自然就知道了。”見李順容猶自未接,忙輕輕地將玉佩放在她麵前的桌上,站了起來。

隻聽得遠處腳步聲近,那小宮女端著一杯茶進來,燕王行了一禮道:“不敢打擾娘娘,臣告退了。”

見李順容仍怔怔地坐在那裏,可是桌上的玉佩卻已經不見了,大為放心,一揖而別。

燕王走了很久,李順容仍然沉浸在震驚中尚未回醒過來,那小宮女已經退了出去,房中隻有她自己一人。十餘年的平靜生活忽然被打亂了,她整個腦子裏充滿了混亂和驚恐,思想往事,卻不楚心酸痛楚又重新翻湧了上來,然而心底深入,卻也不禁有著一絲絲的欺盼。

忽然,內室的簾子掀起,一個中年宮女走了出來,走到李順容的麵前跪下:“娘娘,您千萬不可錯了主意啊!”

李順容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才回醒過來:“梨茵,你、你都在裏麵,你聽到什麼了?”

梨茵點了點頭:“奴婢一直在裏麵縫衣服,什麼都聽見了。”

原來方才燕王進來後借喝茶遣走了小宮女,卻不提防內室中有人。李順容倒是知道的,可是被燕王忽如其來的一段話嚇得暈頭轉向,竟一時想不起來梨茵在內室中縫補衣服這件事了,此時見她忽然走出,嚇得道:“你、你打算怎麼辦?”

梨茵抬頭看著李順容:“娘娘放心,奴婢與娘娘一同進宮,這十幾年來娘娘待奴婢情同手足,奴婢是不會做對娘娘不利的事。奴婢豈能打算怎麼辦,隻是倒要問問娘娘打算怎麼辦?”

李順容拭淚道:“我?你別問我,我此刻心亂如麻,什麼都不知道了!”

梨茵道:“奴婢倒要請問娘娘,八大王這個人可信嗎,他又為著什麼要冒與太後做對的風險,來為娘娘出頭?”

李順容慌亂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他總是一番好意吧!”

梨茵冷笑道:“好意?娘娘是厚道人,奴婢在裏屋聽著他邊說邊改口,一會兒說要廢了太後,一會兒立馬又說交娘娘處置,分明是言不由衷。”

李順容素來懦弱,都把梨茵當成主心骨的,聽了她這話,更覺得腦中混亂,忙道:“你先起來吧,那你說,該怎麼辦?”

梨茵站起身來,誠懇地道:“娘娘,這件事你得自己拿主意啊!”

李順容慌亂地說:“可我沒主意啊,那你說,八大王是什麼意思?”

梨茵道:“娘娘之事,知道的人不少,當日先帝在,他不提起,卻為何要到今日才提起?太後勢大,八大王一旦勢敗,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他冒這天大的風險,難道說隻為娘娘出頭嗎。若不是為著天大的好處,他豈會如此殷勤?”

李順容不由地問:“什麼天大的好處?”

梨茵扶著李順容來到窗邊,指著東邊皇宮方向道:“您還記得咱們以前住的上陽東宮嗎,就在荒廢的上陽宮旁邊。當年昭憲太後就住在上陽宮裏麵,太宗皇帝就是憑著昭憲太後‘國立長君,兄終弟及’的遺命而登基為帝的。昭憲太後雖死,可是有人心裏頭,還是想把這句話再翻出來呢!”

李順容渾身一震,轉頭看著梨茵,驚駭地問:“你說什麼?”

梨茵不答,卻繼續道:“昭憲太後駕崩之後,就是開寶皇後住了進來,一住終身。當年太宗皇帝駕崩,明德太後原是應該住進上陽宮的,可是明德太後卻是寧可住在西宮嘉慶殿,甚至為先帝請她入住上陽宮,還大鬧了一場,最後先帝另建了萬安宮,這才搬了進去,娘娘可知道是為著什麼?”

李順容卻不知道她忽然轉了話頭,是什麼意思,迷迷糊糊地問:“為什麼?”

梨茵輕歎了一聲,道:“當年太宗皇帝繼位時,開寶皇後率了太祖皇帝的二位皇子向他哭求,說是:‘我母子三人的性命俱求官家保全了。’可是後來,大皇子自盡、二皇子病死,開寶皇後獨居上陽宮,形如厲鬼,日日哀哭兩位皇子之死,恨不早死,夜夜淒厲咒罵。就連太宗皇帝最後去看她時,也被嚇出一身冷汗來,小病了一場。開寶皇後死後,明德太後就不敢住到上陽宮去了。”

李順容驚得顫抖了一下,道:“梨茵,我怕!”

梨茵淚流滿麵地說:“奴婢更怕啊,奴婢怕娘娘會成為第二個開寶皇後啊!”

李順容這一驚非同小可,顫聲問道:“梨茵,你說什麼?”

梨茵顫聲道:“娘娘還不明白嗎,八大王,他打的就是當年太宗皇帝的主意啊!兄終弟及——”

李順容嚇得渾身冰冷:“這,這怎麼可能?”

梨茵道:“怎麼不可能,他如今已經是親王了,他還冒如此殺身的危險,自然為的是比殺身更大的野心,要坐上比親王更高的位置。如今太後厲害,護持著官家,他不得下手。若是借著娘娘之手,扳倒了太後,他要如何擺布娘娘對付官家,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李順容看著遠處,淚已流下:“開寶皇後雖然得了太上皇後的尊位,可是護不得兩位皇子的周全,她必然是生不如死啊!”

梨茵跪倒在地,握著李順容的手嘶聲道:“娘娘,咱們為什麼要離開宮中,為什麼要來這裏守陵。您還記得戴修儀的話嗎,記得戴修儀的苦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