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1 / 3)

鬢角的汗緩緩劃下,落入衣領綴繡的一顆珍珠上。

少女終於將手中的玉牌遞到她的麵前,那女子一雙英眉舒展,似是長長地舒了口氣,接過牌子後,她模仿白衣女子朝上叩下頭去。

“主上賜名流觴,從今日起入冼觴閣,你自去吧。”說完,兩人一同起身離去。

嫻月殿中的美人越來越少,壓在我心頭的恐懼也逐漸強烈起來。賜名,領牌,如果這是一道入含章宮必經的程序,那麼未曾獲選的人,又將會如何呢?

不敢去多想,也沒有勇氣猜測結果。鮫人燈明暝不定,我和另兩美跪在冰涼的殿石上繼續等待著。隔了很久的時間,帷幕後同時走出兩個少女,她們的手中各自拿著一隻木牌,一隻香囊。

三個人,兩件賜物,局麵瞬息間緊張起來。誰去?誰留?我藏在袖底的手捏成拳,恨不得立刻飛奔出大殿,將心中壓抑的恐慌肆意喊出來。

這哪裏是神仙夢境?這分明是魑魅魍魎的鬼府!

在美侖美幻的外殼下,竟是彌天的詭秘氣氛,讓人想哭喊,想跪求,想逃得遠遠的不再涉足。

我的腦海中浮現起姑姑的笑容,那雙斜飛的鳳眸中,有嘲弄,有蔑視,還有難以覺察的憐憫。她是在可憐我,可憐即將身入含章宮的我!

‘若耶溪畔埋枯骨,進不得柔蘭閣,你隻有死路一條。’

姑姑的話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響,柔蘭閣,柔蘭閣,一個小小的嫻月殿就快將我的神智潰敗,我又怎敢奢望那天人夢寐中的柔蘭閣?

如天神謫仙般的公子蘭,又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兩個少女緩步向我們走來,繡鞋踏在石板上綿軟的聲音,此刻聽來格外刺耳。榻上的人重又倚向一旁,仿佛眼前沒有任何事發生。

“主上賜名連心,拿著牌子,自有人帶你去該去的地方。”手拿木牌的少女停在黃衣女子麵前,將牌子遞過去。醒月神桑的黃衣女子低頭叩拜時,幾點淚珠滴在磚石上。

“主上未賜名,拿著香囊,自有人帶你去該去的地方。”我的視線還沒有從那欣然離去的女子身上挪開,一隻精繡香囊已遞到麵前。我接過香囊,雙手忍不住顫唞著。

最後一人,是我!

當我的額頭觸到冰冷的地磚時,意識才逐漸清醒。我中選了,可以身入含章宮,而那個身旁抖如落葉的女子——南夕韶陽,我已無力關心她的結局。

世人皆說含章好,夢裏含章夢外人。

世人究竟懂得多少?

又怎會懂?

怎能懂!

嫻月殿外,姑姑笑望著我,她看了看我手中的香囊,沒有說一句話。我默默跟在姑姑身後,沒有力氣去看周圍的景色變換,我走過多少樓閣,越過多少庭台。

閑步花間,姑姑的紫衣是我眼中唯一的事物。姑姑在含章宮中多少年了?經曆過多少次花開花落?見過多少次人世百轉?

那個綠色水衫的少女,她該何去何從?那張美豔照人的臉上,最後隻凝結了化不開的淒絕。

她……

我的頭開始疼,不能再想。在夢中見過了太多次的世事變遷,我以為自己早已看透漠視一切。可是今日隻這一遭際遇,就夠我將那些深埋記憶中的風雨坷折統統抹殺。果然人在生死間所經曆的一切,才是最撼動心扉難以磨滅的感觸。

“現在,你還能說出當初那麼天真的話嗎?”姑姑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茫然看向她,她豆蔻紅的指甲晃過我的眼前。

“你可要把我的話記在心底,千萬別當作耳旁風。身入含章宮,柔蘭閣就是你畢生的目標,否則你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