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拂開麵前的花枝,一朵花落下枝頭,掉進土裏。我看著幾重花瓣,伸腳輕輕踏了上去。
“姑姑,你的賜名是什麼?”
她微一怔,隨即媚笑橫生,“不錯不錯,好孩子,我叫連真。”
我點了下頭,走到姑姑身前,轉過頭盯著她頭上的飛鳳步搖。鳳釵珠玉高華,姑姑不愧是含章宮中的貴人。
“連真姑姑,我叫花不語,可不是花家寨裏的野丫頭。”挽起爛漫的笑容,我一字一句說道。
連真收起臉上的笑,凝神看著我,又低頭看了眼被我碾化成塵的落花。
“花不語,恭喜你身入天香閣,那裏可是咱們含章宮的‘貴人’才有資格入主的地方呢。”
貴人?
這算不算是個好兆頭,還是,厄運的始端?
我笑望著連真臉上莫測高深的表情,走上前,像剛進含章宮時那樣伸手想要扶住她。她下意識地側身避了下,動作稍一遲疑,最後還是握住了我伸過去的手。
“連真姑姑,不語還有很多不懂的東西,你可要看顧著點我啊。”
連真淺淡一笑,笑中那雙眼冷冷盯住我。
轉過一片平波鏡麵的長湖,連真說再前麵她已經不能去了。遙指了下翠障後的畫樓飛簷,她說那裏就是天香閣,你拿著香囊去吧。
我衝連真盈盈下拜,她摸了下我的額發,指尖無意挑起幾縷發絲,看到了我額心正中的朱砂淚痣。一瞬間,她的眸光中似有華彩流轉,忽而對我綻出會心笑顏。
“好孩子,你好自為之。”
“我謹記姑姑教導,您也要善自保重才好。”
平湖畔一別,也不知今後是否還有得見的日子,我盯著她櫻紫色的宮衣消失在山石後,轉身沿著迤儷綿延在湖岸畔的回廊前行。
綠紗帳,小軒窗,回廊蜿蜒,水光點點,時而幾條渾身燦爛的遊魚溜過水麵,又迅速沉了下去。
出了翠障柳堤,麵前一座水閣架在湖麵上。竹窗竹門,淺淡的翠綠紗幕垂進湖水中,被和風挽動飄搖。水閣旁巍峨屹立著一棟的畫樓,樓高八重,簷角玄鈴,重樓水榭煞是好看。
我移步向月門走去,穿過門洞,幾株參天的鳳凰木立在院中,如熾焰滔天荼靡絢麗。眼前景物,讓我想起了家中院子裏那棵老梧桐,年年歲歲我曾與它相伴為伍。久違的感慨湧上心頭,我忍不住朝那幾株鳳凰木走去。
探手剛要碰到樹身,頭頂傳來一個女子嬌俏的聲音:“誒呀呀,小姑娘可莫要碰壞了我的樹,再過得三日,這鳳凰木上就要結出寶貝咯!”
聲音來得突兀,嚇得我驚跳著退了一步,抬頭看上去,一個穿著碧綠紗衣的少女正坐在鳳凰木上衝著我嬌笑。
她彎彎的眉眼蘊滿笑意,看起來格外甜美,我不由自主也對她笑了下,問道:“姐姐說的寶貝是什麼?怎麼樹上也能結出寶貝?”
她咯咯地笑個不住,拍著手說道:“你可知這鳳凰木是最宜寄生檀香木的?我為這棵白檀耗費了十年心血,再過三日就可取心煉香啦。”
“原來這是棵香料樹,難怪姐姐如此愛護。”說完,我衝樹上的女子盈身下拜,“小女花不語,領命入駐天香閣。”
笑聲不斷,樹上的翠衣少女輕巧跳了下來,落在我麵前,她拉起我的手,上下細眼打量了片刻,拉著我向水榭走去。
“好妹子,快別和我鬧什麼虛禮了。我叫小謝,你叫我姐姐就好,天香閣一直冷寂了這些年,終於有人來陪我,要不我可悶也悶死了呢!”
我仔細端詳小謝的側靨,她水膚明眸,巧笑嫣然,怎麼看也是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少女。雖然口口聲聲說為了白檀苦等十年,想來必是幼年時就在這天香閣中長大,專為了伺候檀香木成熟取心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