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1 / 3)

盡,春去秋逝,雪靜靜地落在紫宸府的墨玉石階上,八十一級的芙蓉玉篆台階壓滿了潔白的雪。

雪落無聲,雪中高台之上佇立的紫衣男子,盈著淺笑與我遙相對望。高挑的身段襯得身上一襲紫衣翩飛,鴉墨長發綸在金冠之下,卻比那一年在花樹下又長了如許。

一絲淺顰,一絲眸底的流光,都不複見當年少年玉麵時的模樣。如今無端的讓人心跳,身不由己想要躲開那兩道燙人的視線。

夢中似乎繁華落盡了塵煙,睜開眼,又是一年春到早。

十裏平湖含煙,菱角花俏立在水麵上,被槳撥開。采菱女唱著纏繾的情歌,順手摘下菱花別在鬢角。

回頭看著倚在身邊的人,抿出個由衷的微笑。

“碧華美人這幾年真是越發出挑了,連那王都裏出了名的玉笙公子都甘為入幕之賓,真是不知該讓人豔羨呢,還是感歎。”

碧華抬起手,為我挽起靨畔的碎發,笑如和春三月的暖風。

“姑娘這是變著法的損我呢?碧華是什麼人物了,怎敢讓姑娘豔羨。”

“碧華大美人就莫要謙虛了,誰不知三年前玉笙公子為博卿一笑,竟是扔了千餘兩黃金進這湖裏,為的還不是碧華一句喜歡遊湖。又是引水又是開渠,還挪來了千裏之外的寒石鎮湖,才有了今日這湖水常年泛著寒煙的勝景。”

我說的是幾年前風蓮城中震驚一時的風流佳話,被傳誦到如今,碧華不僅名滿東皋,就連那千年難得一見的癡情種子玉笙公子,也順帶著被無數少年男女引為情場典範。

碧華還沒待我說完,伸過手在我麵上掐了把,自己先笑得前仰後合:“就姑娘這張嘴喲,死得都能說成活的。再說下去,碧華就先羞愧要投了這寒湖呢。”

美人一笑蕩人心魄,隻是他笑得連鼻孔都翻到天上去了。碧華,注意下你大美人的形象吧。

“嗬嗬,你要是投了寒湖,我就先要哭死了。更何況那萬千東皋百姓,又會添了多少茶餘飯後的談資?”

想來為玉笙公子有些不值,千金一傾的寒湖,卻被碧華隨便起了個名字。寒湖,含糊?莫非他是嫌棄這寒湖景致不夠美,還是不合自個兒心意呢?美人啊,果然都是些難以伺候的刁鑽人物。

“姑娘這個時辰了還不回府,當心又要鬧得幾百紫宸府護衛滿皇城尋人了。上次還算僥幸,隻是砸壞了攬勝樓的百年招牌。爛木頭壞了可以換塊新的,難道今日姑娘非逼著添平了寒湖才肯罷休嗎?”碧華意味深長地睨我一眼,唇角含著嘲謔的笑,綠若翠玉的雙眸望著遠處的幾艘小舟,采菱女的歌聲飄渺綿軟,仿佛能唱酥了聞者的骨頭。

“碧華大美人趕我走嗎?”舔著臉蹭到他的眼前,笑吟吟地把他的臉掰回來,正對著自己的。

“碧華不敢,隻是擔心殿下一刻三分見不到姑娘,急出心病來。”

迎風一股菱角花香撲鼻,我放開手,抬眼看著頭頂上畫舫的雕欄,幾盞宮燈輕搖,燈下綴著龍眼大小的明珠,雜在流蘇絲裏。

“殿下今日在德馨園夜宴群芳,我跟著湊什麼熱鬧?”扁扁嘴,丟個白眼給他。

“姑娘這是怪殿下早沒亮明身份,直瞞了姑娘三年嗎?”碧華了悟地問道,雖然這並不是我不想回去的理由。

德馨園今夜姹紫嫣紅,哪裏有我落腳的地方呢?不如躲出來清淨,眼不見心不煩。

“以前也隱約覺出他定是個金貴難比的人,隻是前兩日聽他親口說了,總還是覺得……”悠然歎口氣,倒也不是假裝的。彈指一揮間,他不再是年少輕狂的貴公子,卻成了東皋的二皇子,隻手遮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殿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