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不得扯謊道:“我是太仆寺卿周大人家遣來給大將軍送禮的,我家大人吩咐說……”
那人見我說是來送禮的,揮手打斷,齜著牙說道:“你今兒個來錯時候了,眼下裏麵正在熱鬧,一應執事都在前麵伺候,哪個有功夫管你的閑事?不如我教你個乖,你把東西放下,孝敬給我們哥幾個,改日定在將軍麵前為你家大人美言幾句,如何?”
我站起身,冷笑三聲,說道:“我家周大人好歹也吃著正三品的俸祿,雲翊將軍論官銜,與我家大人相去甚遠,怎可如此低眼看人?”
餘下幾個家丁見我語帶怒氣,少不得好言勸解道:“這個小哥好烈的脾氣,他不過空口白牙渾說的,你也值當生氣?快拿了東西家去吧,莫要惹一肚子閑氣,彼時太仆寺卿周大人麵前,也不好交代。”
我見嚇唬得那家丁縮作一團,心下一陣偷笑,嘴裏唱個喏,提著東西離了側門,繞著將軍府走了一圈。整座府邸處處軒館樓閣,飛簷琳琅,花木接天,隔著外牆上的花窗往裏眺望,滿目姹紫嫣紅,翠竹雪洞,惟有西苑後花園的圍牆略微矮些,少不得我也要做回騎牆女俠,爬一爬自家的後院。
將手裏的攢盒和酒壺放在腳邊,我舉起手掌,左右各嗬一口氣,倒退出數步,瞅準了燕翅瓦最低矮的地方,邁開腳衝跑過去。
身子剛動,頭皮上一陣麻痛直通顱腦,疼得我“誒喲”一聲哀嚎,已被人一手揪住了頭發。腦袋上鋼叉一般的大手扣住天靈蓋,身後傳來一絲略帶嘲弄的笑語:“兀那白毛小賊,你膽子當真不小哇,竟敢偷到雲翊將軍府上了?”
這一聲喝問,嚇得我三魂去了七魄,縮著脖子不敢答話,那人見我不說話,改抓為提,拽住我的後領調轉過去,直直地麵向他。
我閉緊雙眼不敢看去,仍能感覺一道灼人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細細梭巡了一圈。見我實在懦弱得不像話,那人嗤笑道:“我道是哪個有膽有色的好漢,原來竟是個白駁風的癲子,你這少年怎不學好,偏偏做些雞鳴狗盜之事?”
我偷眼朝上覷看,馬上坐著個紅翎戎甲軍士,紫棠色端端正正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正笑盈盈地看著我。他的臉上並無半分恚色,我索性睜開眼,對他陪笑道:“大將軍錯了,我不是壞人,我是太仆寺卿周大人的家人,今日奉我家大人之命來拜會雲翊將軍。因府裏家人說將軍此刻繁忙,無暇會客,我又不好回去和我家大人交代,少不得學那宵小之輩爬一回將軍府的牆……”
“胡說!你既是太仆寺卿大人家門生,為何不攜拜帖走正門,爬的哪門子牆?你欺我是三歲黃口小兒好騙嗎?”那軍士不容我分說,一把將我拽上馬鞍,按在他的身前。
我乍聽他說到三歲小兒,腦子裏掠過一道靈光,越看他越是眼熟,隻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見他策馬要走,我急忙喊道:“誒!我的錦盒和酒壺還在牆根放著呢,那是要獻給將軍的禮物!”
那軍士跨在馬上哈哈大笑道:“你道將軍府裏缺你那一盒子點心嗎?我帶你進將軍府稟明原由,你若真是太仆寺卿周大人的家人,到時再遣人來取也不遲。”
我扁扁嘴角,嘟囔道:“等到那時早被人撿走了,也不知是便宜了哪個……”
想不到他耳目極靈,聽到我的嘟囔,“嘿”一聲,道:“雲翊將軍府邸,方圓幾裏內外,你看有誰敢輕易拿去一草一木?若非今日遇到你,我還不知天下竟有如此膽大妄為的小子呢!”
我老臉頓感刺熱,知他是在諷刺我,也不再辯駁。他策馬一路小跑到府邸正門前,堪堪躍下馬背,又伸手扶在我的腰上,將我抱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