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1 / 3)

須笑道:“小丫頭倒是一肚子委屈了?莫把帳都賴到旁人的身上去,幾年不見,這小性子沒變,越發會混賴了。”

我微微一笑,也不答言,爹爹指著身邊那魁偉軍士說道:“說起這位武翼都騎尉大人,還是你的舊識呢,你猜猜他是誰?”

我側目向他看去,他見我的視線轉來,憨憨地笑了起來,夢中鼻下掛著兩條青涕,梳著衝天辨的愣小子和他的臉疊合在一處,我驀地伸手指著他,顫聲驚叫:“你是愛哭鬼鼻涕蟲——鐵牛!!”

話音乍落,眾人紛紛埋頭悶笑起來,有人憋不住笑出了聲,隨即緊緊捂住嘴,覷著鐵牛的臉色躲到人堆裏。

鐵牛滿臉尷尬,伸手搔了搔頭,笑道:“你這……花丫頭,還記得小時候的那些事啊?嘿嘿,嘿嘿……”

“傻丫頭,光記得小時候的胡鬧事!鐵牛現如今官封武翼都騎尉,比你爹爹腦袋上掛的這個虛銜還要高出甚多,你怎可對他無禮?況且他剛剛在府門外捉到你時,你怎麼一副做小服低的樣子?”爹爹又是一指敲在我的頭上,奚落道,“就知道欺負老實人,還不和我進去呢!”

我怒目向鐵牛瞪去,他哂笑間一帶而過,隨著眾人走入內堂。

軒敞的畫堂內流光清輝,四角各自擺放著天青墨染雲水瓷盆的佛手蓮,蓮葉蒼翠欲滴,堂心正中一張極大的團桌,桌上珍饈佳肴齊備,圍坐著幾個衣飾華貴的女眷,並一老一少兩個男子。

琉璃宮燈在那張桌上投下斑斕異彩的碎影,朱紅流蘇絲輕輕擺蕩,隨著博山爐裏騰嫋的煙霞舞作一團。桌邊的幾名女子被琉璃折光,映著頭上的金珠花鈿,鬢影香衣,越發嬌媚動人,淩人視線。

我跟著爹爹走到席邊,西首位上一個貴婦早已站起身,迎著我走過來。待我走到近前,屈膝向她端正拜下`身去,口中說道:“孩兒不孝,讓母親和爹爹多年來掛懷,孩兒給母親請安。”

一雙手顫巍巍地將我扶起來,我抬頭看向母親,她的臉上洋溢著難以言表的欣喜,眼中盈盈淚光,強忍著沒有流下來。她將我從頭看到腳,又細細地看回來,目光最終停留在我的滿頭白發上,唇角顫動不已。

我拉住母親的手,將她攙回桌邊,一旁早有侍從挪來圓凳,我挨著母親坐下,她的手緊緊握住我的手掌,卻是一語也未曾說出口。

美人爹爹和鐵牛分次入席落座後,我端起麵前的胭脂釉瓷杯,向爹爹說道:“孩兒今日歸家,一為恭賀爹爹返朝入都官複原位之喜,二為酬謝爹娘的養育之恩。”

舉杯仰脖喝個罄淨,翻腕見底,鐵牛見我喝得豪爽,喝一聲彩,道:“花丫頭一別十餘載,今日重逢,又得你一家團聚,喜上加喜,我陪你一杯。”

“好!”

我欣然和鐵牛對了一杯,娘親拍著我的後背說道:“慢些喝,當心嗆到。”

爹爹見我一連喝了兩杯,夾了箸菜布到我的碟子裏,笑道:“你先別忙喝酒,今日的喜事多著呢,你看這席上坐的都是誰?”

我夾起菜吃到嘴裏,不著痕跡地掃量著席上眾人,鐵牛下首陪坐著一位嬌美少婦,靈動的眉眼,時常衝鐵牛嫣然一笑,透出無比恩愛光景。

那少婦的身邊挨著一個少女,卻是豐姿綽約,美得令人屏息結舌,我暗暗打量那位美人,許是感受到我的注視,她抬眸看我一眼,又迅速地垂下螓首,雲鬢間挽發的盤絲鏨金珍珠簪映出九重光暈,點點灑落在她的靨畔。

不知是否為我的錯覺,那少女看我的一眼中盡含鄙夷,隻淡淡地一掃而過,卻讓我冷得渾身打個寒顫。我正琢磨著那女子眸光中的含義,隔席一道侵肌刮骨的視線睇來,我下意識地迎上那道視線,目光相接的刹那,我當場駭然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