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送給陛下了。”
我清楚記得那一夜,風蓮城墜入無邊煉獄,頃刻間被大火吞噬,風攜雨裹著腥臭砸向人間,卻無法澆熄地上的烈焰。
那一場天降血雨,不久之後即被列入史訓,謂之慘絕人寰,生靈塗炭,更以美色誤國警醒後世。
“孤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竟能讓陛下覆盡天下。孤還有一事要向陛下請教,醒月國的獡鬼將軍,真的被陛下剝皮製燈?隻怕又是多方的謠傳吧?”
我等了許久,他一言不發,仿佛一具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軀殼立在眼前。案上的油燈剝地一跳,我挑高眉梢,再也沒有耐心陪他耗下去。
從椅中起身,細碎的衣擺拖過地牢肮髒的地磚,從他身前走過時,他空陷的眼窩正對著我,雙♪唇微顫似乎囁嚅著什麼。
我停下腳步,仔細辨認他的話語,他的聲音自幽明中斷斷續續地傳來:“我要……見她……見……她……”
“好,孤便如你所願,讓你見她最後一麵。”
我從舊夢中醒來,身邊已沒有她的身影,略動下僵硬的身子,一件錦袍自肩頭滑落,覆在一地落花上。
唇邊,忍不住浮起笑意,原來寒冰,也終有會溶化的一天。
或許下一次,你就會開口對孤說話了吧?
嗬……
我拈起妝奩中的一支螺子黛,在她的眉上輕輕托出遠山的痕跡。
為她撲散開柔細的珍珠粉,畫上一個半麵妝,鏡中的她,一半明媚,一半素淨。
她任我擺弄,我將螺子黛拋到案頭,抬手撫在她未施脂粉的半張臉畔。
“夫為妻畫眉,是不是表示伉儷情深?孤親選的帝後,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大婚後,孤要日日為她畫眉,君王畫眉,許是會被傳為佳話吧?”
她不說話,我亦不需要她的回答,習慣成自然地俯身枕在她的膝頭,她沉靜地令人安心,褪盡浮華,沒有敷衍和諂媚的笑臉相對。
禦案上還有堆積如山的奏章,我卻一動也不想動,就這麼靠在她的身邊,直到華燈初上。
一場繁華一場夢,耳邊,隱約響起暮笳聲依依……
“她為什麼不喜歡孤?孤要為她畫眉,她卻推開孤的手!”我一掌揮落了案上的茶盞,茶碗扣在地上,滾熱的茶水潑在她的腳邊,“孤的新後,看孤的眼神那樣陌生,滿是憎惡,你肯讓孤畫眉,她卻偏偏不肯!”
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第一次主動迎上我的注視。
心,怦然一動,她的眼不再是平日裏的混沌晦暗,像是璀璨光耀的珠玉,將我的視線卷入她的眸底。
我向她走去,每近一步,那個我從所未見的“她”便清晰一分,直到我端然站立在她的麵前,她的目光又變得晦澀不明。
淡淡的失望劃過心頭,我蹲在她的身邊,抓起她的雙手握進掌心。
“從此以後,孤隻為你一個人畫眉,隻為你一個!”
將飽蘸濃墨的狼毫在雪浪紙上揮灑下滿腔豪情,我正要叫她來看,心口驀地一陣鈍痛。用力咳了幾下,墨字旁濺上血痕,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傳來太醫診視,望聞問切把脈之後,太醫瑟縮著跪倒在地,不敢將實情說出口。
“恕你無罪,說吧。”
“陛下,陛芐體內的寒毒乃先天自胎中所染,如今已轉入五髒六腑,非藥石……藥石可治……”
這具身子,許是到了極限啊……
永延宮宮宴席間,我在衣香鬢影的宮嬪中尋找她的身影,隔過層層疊疊的香肩綠鬢,我沒有看到期望中的那抹沉靜。
她去了哪裏?
早一日我曾賜給她最華麗的宮裝,要她今日前來,她不是一向最聽我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