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小學篇——天上下冰根(1 / 3)

普通話

跟我一起讀小學的同學,大約有30%說不出普通話。

跟我一起讀中學的同學,94%都可以說普通話,但是發音不標準的占60%。

我的家鄉在天府之國,這裏的人們擅長吵架擺龍門陣,就是說不好普通話。

所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說普通話。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們,當年啟蒙老師一口濃烈的鄉音,造就了今天我們的音調走樣。更可氣的是,就連後來的英語老師,都是操著方言英語給我們朗誦課文的,一個班好好的幾十棵苗子,到最後愣是搞出十幾種英文腔調來。

石頭老家在北方,向晴也是從北方來的,所以他們的普通話很標準。我常常和他們一起玩,耳濡目染,普通話說得那可是相當地好,至少不會把快樂念成“快落”,鞋子念成“孩子”。

若幹年後,遇上一北方老板,跟偶閑聊,他說,隻看你樣子,以為你是菲律賓的,聽你說話,以為你是北方的,跟你吃頓飯,才知道你是四川的。

鬼掃把

以前讀幼兒園的時候,是小太歲,啥事不做都無所謂,反正連拉屎都有老師照顧著。

到了小學,得學會獨立自主了,又是掃地又是值日,有時候還要大掃除,順帶把住學校的老師家也得給掃了。

星期一,放學後有大掃除。

星期一,也輪到我值日。

學校條件差,班裏掃把都比較破,每次都要靠搶,才能搶到好掃把。

我那時發育不好,個子不高,被安排在第一排吃粉筆灰。

離下午放學還有十幾分鍾的時候,我就時刻準備著。

叮鈴鈴,下課鈴一響,我幾個箭步風一般穿梭到教室後麵,從掃把堆裏百裏挑一,搶到一個好掃把。

我高興地拿著掃把喊,好啊,我拿到好掃把了。

老師還沒有宣布下課,站在講台上滿臉黑線。

全班同學都回頭盯著我。

老師搖了搖頭,說,現在下課。

全班同學都在等值日生喊起立,結果愣了半天沒動靜。

老師問,誰是值日生。

我舉著掃把說,我。

老師笑著搖頭。

我神誌恢複了過來,扯開喉嚨喊,起立……老……師……再見!

同學們笑噴了。

體檢

據說要體檢了。

據說其中的一項檢驗可以查出是不是色狼。

體檢之前,我非常忐忑。

根據我之前脫女生褲子的表現,我被判定為色狼的可能性極大。

體檢前的那小段準備時間,有著濃重的黑色氛圍,我一直低埋著頭心情沉重。

可是後來,通過幾張彩色數字圖,就得出了我不是色狼的結論。

我就說嘛,要成為色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其實真正的色狼是看不出顏色的,他們的眼中隻有淫穢的東西。

……

第一次看視力表,我是班裏第一個人。

醫生拿著小棍子指著一個開口向下的E。

我說,大摸(偶不懂英文,隻知道拚音的m)

醫生沒反應過來,又指了另外一個開口向上的E。

我說,大屋(拚音的w)

醫生毛了,說,讓你說方向,說著又指了一個開口向右的E。

我說,就在前麵啊。

醫生崩潰了,放下了手中的小木棍,對我招手說,小朋友,你過來一下,我給你講講怎麼看視力表。

蒼蠅拍

小時候家裏住一樓,蚊子蒼蠅特別多。蚊子還好說,可以用手拍死,問題是蒼蠅的飛行速度太快且路線飄忽,老媽就算用蒼蠅拍都打不中。

我比老媽厲害多了,我時常能靠著悄無聲息的淩波微步徒手在紗窗上活捉到蒼蠅,並遞給老媽讓她處理。

老媽嫌我那樣很不衛生,跟我說,用手抓蒼蠅不算本事,要用蒼蠅拍打到才算真本事。

我當然不服氣了。

天天在家,故意打開紗窗門,讓蒼蠅們飛進來。

然後偶拿起蒼蠅拍,開始勤奮地練習。沒過多久,我就修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手裏的蒼蠅拍隻要一出手,就能八九不離十地拍死一隻蒼蠅。

後來,我還把拍死的蒼蠅一起放到塑料袋裏,作為我的戰利品交給老媽,老媽看著又是驚異又是哭笑不得。

再後來,隻要家裏一有蒼蠅,我媽就給我下命令,讓我上。

我就跟大俠一樣的,拿著拍拍就去了。

那個時候的我,真是個打蒼蠅的英雄。

寫字很困難

比起五歲就能寫詩的我,石頭在語文方麵的領悟力簡直就等於零。

這家夥寫個字都很困難,小溪的“溪”字、柳樹的“柳”字以及鼻子的“鼻”字,石頭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完全地寫到田字格裏,反正字越複雜他就寫得越大,還歪歪斜斜,跟天竺梵文似的。

還好那時候用鉛筆,寫不好可以擦了重寫。但對於石頭來說,這也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他沒有專業的橡皮擦,每次一寫錯字,就用鉛筆上自帶的紅色橡皮頭,使勁地擦呀擦,喜擦擦,喜擦擦,但擦半天都擦不幹淨。好不容易重寫上去了,就開始使勁地吹呀吹,吹呀吹,吹得臉紅脖子粗。

我做語文作業不到二十分鍾就搞定,石頭一般要寫擦吹循環作業一個小時以上。

所以有了後來的故事。

老師布置了篇作文,字數不多,三百字。

第二天作文一交上,老師就發火了。

隻見老師拿出一本作業本,重重地扔在講台上,說,李磊,你做的什麼作業?全是波浪線,你懶得太過分了,你當老師傻子啊,這樣敷衍老師!

石頭很委屈,表情扭曲地站了起來,說,老師,那不是波浪線,那是我爸教我的草書。

超級大書包

書包本來是用來裝書的,但對於大多數小學生來講,它更是身份的象征。

偶在幼兒園的時候,就夢想著擁有一個大書包,終於讀小學了,以為自己能夢想成真了,結果卻是一場歡喜一場夢。

媽媽給我找了一個舊書包,確切地說是老爸不用的工具包,媽媽忽悠我說這個質量比一般的書包好。其實也不是忽悠了,質量確實好,我想把它用爛都一直沒有用爛。

那時我還沒有經濟獨立,老媽讓用工具包,我也隻能接受了,雖然我覺得那個工具包很醜,可還是挎著它去了學校。

問題是,同學們一點兒都沒有是非觀念,以石頭為代表的一堆男生紛紛嘲笑我。

我很生氣,一怒之下就不背書包了,每天用手拿著書去上學。

我媽看見了,肯定知道我心裏在想啥,後來就托人給我帶了一個雙肩背包。

當時的那種興奮感覺,就跟現在有人送我一輛梅賽德斯-奔馳一樣。

我愛不釋手啊。

我把所有的書和作業本,管他要用的,還是不用的,都一股腦裝進書包了,就連我爸的《社會主義經濟學》,也給裝了。

沉甸甸的書包,給了我踏實的感覺。

我趾高氣揚地走在上學的路上。

鞋帶散了。

我埋頭去係鞋帶,意外發生了,由於書包太重,裏麵的幾本書一股腦從裏麵倒出來了,剛好全砸我後腦勺上了,當時我是一個還沒有怎麼發育的瘦弱小男孩,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吧唧就直接趴地上了。

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向晴和一堆女生都在狂笑。

其實丟人不可怕,丟人被女人看見才可怕。

毛毛蟲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學校裏除了有我們這些沒長大的百年樹人,還栽種了很多長大了的十年樹木。

所以蟲子特別多,特別是毛毛蟲。

毛毛蟲有兩種,一種是沒毛的,盡管色彩斑斕,盡管花紋恐怖,卻不蜇人;另外一種是有毛的,不管好不好看,都能蜇人。

石頭特愛玩毛毛蟲,為了顯示他的勇敢,他用樹枝挑著到處跑著嚇唬女生,女生尖叫著四處奔逃,石頭臉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當他猥褻地走向向晴的時候,我以為向晴會因為害怕哭起來。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向晴根本不怕石頭那套花樣,一把將毛毛蟲直接抓在了手裏,直接塞進了石頭的衣領裏,還好,這個毛毛蟲是不蜇人的。

石頭嚇得哭了起來,偶在一邊偷笑,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但跟老師告狀是石頭的強項,向晴被老師嚴厲了訓斥了一頓,還被處以了請家長的極刑。

這一次向晴哭了個眼睛又紅又腫,還不時向幸災樂禍的石頭投來恨恨的目光。

……

沒過多久,石頭這家夥又開始故伎重演,他這次沒有去招惹向晴了,而是選擇了相對柔弱的女生進行恐嚇。向晴二話沒說,走過去空手奪過了樹枝,石頭見勢不妙,慌忙用手捂緊了衣服領口,嘴裏還嘀咕,向晴,我看你怎麼放到我衣服裏,你別忘了你上次請家長的時候哭得瓜兮兮的那個樣子。

悲劇發生了。

向晴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拉開了石頭的褲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樹枝上的毛毛蟲給抖了下來,直接掉進了石頭的褲襠。

我們都驚呆了。

這一次的毛毛蟲是要蜇人的。

……

石頭的悲慘遭遇告訴我們,自古邪不勝正,搞恐怖襲擊是沒有好下場的,你看,連本·拉登都嗝屁了。

看圖作文

人的成長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

幼兒園時我們擅長畫畫,什麼太陽啊,月亮啊,掛滿屁股的蘋果樹啊,我們都能依葫蘆畫個瓢出來。

等稍微大一點,就會寫字了,雖然識字不多,但好歹能湊出一篇作文來了,不過水平極其有限,也就是看著圖寫點短文,內容無非都是扶老奶奶過馬路、撿東西交給警察叔叔之類的圖片。

看圖沒問題,問題在於每個人看圖之後的理解不一樣,那個年代印刷效果也不好,特別是油印的試卷,那叫一個朦朧啊,有時候隻能瞎猜。

一年級語文考試,多重要啊,可我著急了,我看不清圖啊,看了半天死活是看不出來了,於是舉手跟老師求救。我說,這個看圖作文的圖我看不清楚,能不能幫我說一下啊?

老師根本不鳥我,白了我一眼,說,你安逸哦,考試問老師,自己有眼睛自己看!

無奈之下,我再度凝神看圖,於是偶的作文寫偏題了,因為我把綿羊看成了一堆草。

那一次的語文成績考得很不理想,回家被我老爸給揍扁了。老爸說,媽的,從小就教你識字,結果考個試才知道你是榆木腦袋,真是枉費我喂你那麼多年。

我無言以對。

我隻能挨揍。

一個將來能震驚寰宇的詩人,就栽在幾幅看不清楚的圖上了。

蘋果大俠

路上遇見向晴,我問她,要去吃蘋果嗎?

向晴說,是啊,你也要去吃蘋果嗎?

我說,我也是,我們一起去嘛。

向晴搖頭,不行,男生不可以和女生一起吃蘋果。(一旁站著的老師納悶了)

我說,切,我隻是說一起走過去,又沒有說要偷看你吃蘋果。

向晴說,哦,我們那邊好多蚊子啊,吃蘋果的時候屁股老是被咬。(老師深度納悶中,難道吃蘋果需要脫褲子?)

我笑著說,我不怕,我就吃小蘋果,不用你們女生那麼麻煩。

向晴說,哼,學校的廁所太髒了,我還是喜歡在家裏的廁所吃蘋果。

(老師徹底暈菜,同學,你們這什麼嗜好?)

……

我有必要解釋一下吃蘋果的典故:

有一次老師讓石頭用“一邊……一邊……”來造句。

石頭站起來半天,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於是老師提醒他,想想你平時生活中的事嘛。

石頭一下茅塞頓開,說,我經常一邊上廁所,一邊吃蘋果。

全班笑翻。

從此以後,這件事就成了大家津津樂道的笑料。

說得多了,“吃蘋果”就等於上廁所的意思了。

拖拉機

學校離家的距離有點長,少說也有個三四公裏,我的步伐小,每天都要走好久。所以有拖拉機駛過的時候,我經常跳上去抓住拖拉機的拖鬥,搭便機回家。

老師說這是很危險的事,因為一旦沒有抓穩,後果不堪設想。

老師這話沒說對,按照後來所學馬克思主義理論來解釋,所謂實踐出真知,老師她又沒有去吊過拖拉機,咋知道這事真正的危險性呢。

從我一次都沒有失手過的經曆來看,老師的話,等於放屁。

但有那麼一天,來了個老婆婆,跟瘋子一樣追著我跑,嚷嚷著讓我從拖拉機上快下來。

我轉過身來,滿臉不解,然後不理她。

老婆婆不依不饒地繼續嚷嚷著。

我毛了,說,關你屁事。

……

回家前在路邊觀看了一下小朋友拍紙牌。

回家後,就撞上了老爸的陰沉大臉,再一看,剛才那老婆婆也在家裏內,正笑眯眯地看著我。

原來,老婆婆是我的外婆。

這下完蛋了,老爸抓起我扒開褲子,就是重重的兩巴掌,啪啪的聲音那叫一個脆啊。

要是平時,逮著我爬拖拉機絕不會這麼凶殘地對付我,問題就在於我對外婆太不敬了。

外婆一把拉住老爸的手,說,算了,算了,小娃子不懂事,以後肯定不會去爬拖拉機了,別打了。

唉,真是的,告狀的也是外婆,勸架的也是外婆。

那天晚上,老爸一要打我,外婆就勸,老爸不打我了,外婆就曆數爬拖拉機的種種罪過,結果老爸火頭又上來了,又要打我,外婆又勸,然後繼續數落……

那一天晚上,我沒有怎麼挨打,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太痛苦了。

紅領巾

外婆為什麼會來我家?

因為老爸要去外地出差一個月,老媽也要跟著去,本來說把我托付給三樓的阿姨,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估計是覺得那個阿姨根本鎮不住我,或者是不忍心讓我吃一個月的白水餃子,所以就提前一個月給外婆寫信。外婆收到信,隔了二十多天才風塵仆仆地趕過來。

老爸老媽他們一走,我頓時覺得天下自由了。

興高采烈地去上學,路上還撿了條鮮豔的紅領巾,那時我還沒有入少先隊,突然看到傳說中被烈士鮮血染紅的紅領巾,我很激動,看來自己真是鴻運當頭啊。

到校門口的時候,遇見向晴了。

那小妮子低著頭踱來踱去。

我問,向晴,你幹嗎呢?

向晴把手攤了了出來,他們正在檢查儀表,你看嘛,我手指甲忘了剪了。

我埋頭沉思了一會,心生一計。

我大搖大擺地從校門走過,完全無視那個帶著紅袖章的檢查員。

那檢查員是個高年級的小子,一下急了,過來就把我拖住,說,同學,不能走,要檢查儀表衛生。

我說,好啊,你檢查嘛。

我一會兒給他看手,一會兒問他要不要脫衣服看裏麵,還把臉湊過去讓他看我有沒有洗臉。

檢查員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而藏在一邊的向晴趁機溜進去了。

那個檢查員被我搞得很鬱悶,看來要跟我過不去了,突然指著我的脖子說,你沒有戴紅領巾。

本來我直接給他說,我不是少先隊員就完了,但我也來勁了,直接從書包裏取出紅領巾,套脖子上了。

檢查員問,為什麼不戴紅領巾。

我說,紅領巾鬆了,我不會係,隻好揣身上了。

檢查員沒轍了,先幫我係了紅領巾,然後把放我進去了。

我以為自己瞞天過海,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教導主任把我叫住了。

他一眼就認出我了,說我根本不是少先隊員,還撒謊騙人,罰我今天掃操場。

我真是舍己救人啊,好了向晴那女娃子,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學校的大樹天天掉葉子,我是掃了一些它又掉一些,所以我幹到黃昏時分,都還沒有回家。

外婆見我遲遲不歸,跑到學校來了,看我拿著大掃把大汗淋漓的樣子,就問,路飛,咋你一個人掃地呢?

我說,我被教導主任罰掃地呢。

外婆問,為什麼?

我說,其實我一直都想當少先隊員,所以就偷偷戴了一下紅領巾,結果被教導主任看見了,他就罰我掃地了。

外婆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拖著我就去找教導主任,劈頭蓋臉地就說,你們這個學校怎麼搞的,不給當少先隊員就算了,戴一下紅領巾怎麼了?我看你們就是欺負我們老的老,小的小,我要是心髒病被你們這些狗屁老師給氣出來了,我們一家子跟你沒完。

教導主任慌忙解釋,哪有啊,是這樣的,路飛他還不是少先隊員,就說自己是少先隊員,這撒謊不好。

外婆說,撒什麼謊,不是少先隊員,你們學校不可以讓他是嗎?小孩子這麼小,你們就搞身份劃分,太不像話了。

教導主任說,不是的,隻是小懲大誡……

外婆不等教導主任說完,直接強硬地回應,路飛必須是少先隊員,他外公以前是紅軍,他外孫必須是少先隊員,如果不給,我就告你們去。

……

一個月後,我們班第一批入少先隊的五個人中,就有我一個,別人都是頂著三好學生的光環,我啥都不是,老師給出的理由是,熱愛勞動,任勞任怨。

係鞋帶

二年級的時候,終於學會係鞋帶了。

老爸教的,比較笨的方法,還有一種複雜的沒學會,所以直到現在,我也隻會這一種技術含量低的。

下課時,向晴趴桌上睡著了。

我手癢癢了。

把她鞋帶悄悄係桌上了。

上課,一喊起立,小妮子被絆倒了。

老師無辜地看著她。

她無辜地看著桌子。

笑死我了,然後我坐下了。

坐翻了,凳子腿散了,哥們一屁股坐地上了。

腦海中馬上浮現出“報應”兩字。

看來向晴那小妮子惹不得。

……

下課了,看我還趴在桌上,向晴關切地問我,你疼不疼啊?

我特慚愧,說,向晴,你的鞋帶其實是我係的。

向晴微微一笑,說,哼,你的凳子其實是我拆的。

我很納悶:你在睡覺怎麼拆我的凳子?

向晴說,早上來就拆了,沒想到你居然坐了兩節課。

我還是很納悶:我沒惹你,你整我幹嗎?

向晴說,誰說的,昨天就夢見你整我了,今天一來我就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先下手為強了。

下筆如有神

老師布置了三篇日記,每篇要求字數是四百字。

老師太黑了,一天就算刷三次牙,洗三次臉,也不可能湊這麼多字嘛,很多同學為此大傷腦筋。

我對此不以為然,因為哥們兒我早已經成竹在胸了。

我就描寫掃操場:

今天上午晴空萬裏,但下午就來了陣大風,刮得樹葉到處飛。

而我的任務就是要去掃操場上的樹葉,操場好大啊,從一個籃球架走到另一個籃球架少說也要十分鍾的時間,問題是,這樣的籃球架操場上有四個。

我去教室拿掃把,掃把有很多,但是壞的很多,好的很少。我左挑挑,右挑挑,終於選了一把好掃把,然後我拿著它就去操場了。操場上已經有好多樹葉了,我一片一片地掃,一邊掃一邊數,一、二、三、四、五……(此處略過,原文我數過了一百),總共有一百二十二片樹葉。

我剛把操場的左邊掃完,又去掃右邊,那裏也有好多樹葉啊,有大的樹葉,小的樹葉,有紅的樹葉,綠的樹葉、黃的樹葉、黑的樹葉,還有有點兒紅但又有點綠的樹葉,有點兒綠但又有點兒黃的樹葉……(此處略過,能說的顏色組合我都說完了)

第二篇日記:

今天我又去掃操場了,昨天掃得幹幹淨淨的,今天又有好多樹葉掉下來哦,我又去挑掃把,然後一邊數一邊掃,一、二、三、四、五……(後麵跟第一天完全重複,第三篇也是掃操場)

同學交的日記,很難達到老師的字數要求。

我的日記是符合要求的,但成了反麵典型。

被老師語文在課堂上狠批一頓,說我作業態度不端正,敷衍老師。

我不服氣,那些寫吃飯睡覺的都沒有被老師點名批評,我掃操場好歹還是熱愛勞動的表現,憑啥說我嘛。

當襪子消失

體育課,老師教做廣播體操。

之前學過一套,老師說有新的了,要重新學。

對於這種需要動作協調的東西,我非常之不擅長,比如讓我同時出左手和右腳,我總是出左手和左腳。

所以課堂上,體育老師老糾正我,搞得我很羞澀。

而且我還有些身體不適,總覺得癢癢的。

結果,體操沒做多久,有白色物體從我褲腿裏跑出了。

定睛一看,居然是襪子。

是偶昨天穿過的一隻襪子。

我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昨天脫褲子的時候,襪子一起脫的,還塞在褲腿裏,早上一起床,換了雙新襪子,就忘了。

我呆立在原地回憶襪子的故事。

同學們笑成神經病了。

又丟人了。

車中的秘密

數學課,紀律很嚴,變態的數學老師甚至規定了手要怎麼放,舉手要怎麼舉,站要怎麼站。

石頭沒按要求把手疊放在課桌上。

數學老師看見了,走了過來。

石頭握著拳頭,不以為然。

數學老師說,把手攤開。

石頭不動。

數學老師再說,喊你把手攤開。

石頭依舊不動。

數學老師強行將石頭的掰開。

原來是一把黏鼻涕。

小溪的味道

周末來了,石頭約我去山裏的小溪抓魚。

上回抓螃蟹之後的慘狀曆曆在目,我有些心有餘悸,但還是抵不住石頭的軟纏硬磨,跟他去了。

小朋友都覺得抓魚是件多快樂的事啊,問題是我們從來在沒有站在魚的立場上去考慮,作為一條生活在小溪裏無憂無慮的小魚,突然有一天被抓進了一個小瓶子裏,不能自由地遊泳,沒有了朋友,心情該有多麼悲傷啊。

所以當我用罪惡的雙手去幹壞事,希望能將小魚抓進瓶子的時候,我一個踉蹌滑倒在小溪裏了。

短褲濕了,內褲濕了,上衣濕了一大半。

原本就是頂風作案的我,鬱悶了,總不能濕著回家吧。

於是偶把短褲內褲連同上衣一並脫了,光溜溜地坐在小溪邊的大石頭上跟石頭一起曬我的衣服。

曬了一下午,總算是幹了。

趁著夜晚沒有來臨之前,我們回家了。

我以為我做得天衣無縫。

但哪知老媽是火眼金睛。

她一把揪住我,說,又去抓螃蟹了。

我說,沒有。

老媽火了:兔崽子,你以為你騙得到我,一身都是水草味道,看我不把你腿打斷。

還好老爸不在家,老媽晚上有事,沒工夫打我。

我以為自己躲過一劫。

結果到了晚上,我發高燒了。

老媽一摸我額頭,急了,把我從床上一把拎起來了。

深夜了,小鎮沒車,連拖拉機都沒有。

老媽隻能背著我一步一步走向鎮醫院。

老媽還在罵我,你個死娃兒,你再去抓螃蟹,老子就不要你了,給你扔在醫院裏頭,誰願意要誰要。

我處於半混沌狀態,雖然被老媽一路罵著,但小臉貼在老媽後背上的時候,心中卻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安全感。

夜再黑,我也不怕。

……

一去醫院,醫生就讓輸液,我一輸液就睡著了。

等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

老媽看我醒來,終於笑了。

老媽說,看來是我冤枉你了。

我有些詫異,問,為什麼?

老媽說,你一晚上都在說夢話,一直說你沒有抓螃蟹。

我暈菜了,偶居然做夢都在狡辯,我的確沒有抓螃蟹,我抓的是魚。

理發的苦惱

從醫院出來,我覺得陽光普照,整個世界都在迎接我的新生。

我媽發話了,你看嘛,生病了嘛,都是頭發太長,吸了營養,今天必須去理發了。

我說,不是剛剛才理過嗎?

我媽說,頭發長了,就要理,不理就跟你爸一樣,成了悍毛生。

……

小時候理發極其簡單,隻有一個推子幾乎就可以完成所有動作了,理發的師傅連剪刀都懶得拿一下,什麼中分偏分、三七分,算了,哥們兒我從來沒有享受過。

那時理發也很便宜,兩毛錢,天知道,這麼便宜能剃成啥樣。後來讀大學了,我女朋友去燙個頭,花了三百塊,我拿我小時候理發的事教育她,你知道不?我小時候剃一次頭發,才兩毛錢,你這個價錢我可以剃六百回了,就算一月剃一次,都能剃五十年。

話說回來,雖說不情願,我還是去理發了。

理發店的師傅有事,是他徒弟給我剃的,一會兒覺得左邊剃短了,就把右邊剃點;然後右邊又短了,又把左邊剃點。搗鼓了半天,最後我腦袋上頂一馬桶蓋出去了。

說實話,這發型實在是太難看了,每次剃完頭的前幾天,我心理壓力特別大,本來人就有點醜了,這下更醜了,去學校見了女生都抬不起頭了。

不過就算理發店老師傅在那,我依然是馬桶頭,正所謂嚴師出高徒嘛。反正小學四年級以前,我的發型就在馬桶蓋和西瓜皮之間輪換,頭發稍微長點,就是西瓜皮。這一長長,我媽就嚷嚷著去理發,結果又成馬桶蓋了。

所以,那時候,我特別羨慕女生,可以留長頭發,想紮麻花辮就紮麻花辮,想紮馬尾辮就紮馬尾辮,實在不行了還能披頭散發當梅超風,反正總比馬桶蓋強,想用手撥弄一下頭發都不行。

我要學雷鋒

雷鋒叔叔的事跡感動了我,我決定以他為榜樣,多做好事成好人。

不過好事不是那麼好做的,比如扶老奶奶過馬路,我們那兒倒是有馬路,可半天都沒有一輛車,更沒有斑馬線,老奶奶自己一個人就走過去了。我要去扶她,她肯定以為我是神經病了。再說了,老奶奶也不是那麼容易出現的。

那就拾金不昧嘛。可撿錢就更難了,大家都窮得叮當響,有點點錢都捏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有人掉個毛把錢,瞬間就會消失,所以我隻好偷了老媽兩塊錢,交給班主任老師了。

老師摸著我的腦袋,笑眯了,說,路飛,你真是個好孩子。

我多開心啊,老師還在課堂上表揚了我。

晚上回家,老媽發現錢少了,三問兩問我就招供了。

老媽氣壞了,拖著我就去老師家了。

這下搞得老師尷尬了,好不容易收了兩塊錢要當班費,這下全吐出來了。

當天晚上,老師就嚴厲地批評了我。

第二天,又當著全班同學通報批評了我。

不就兩塊錢嘛,看把老師給氣的。

哥們我,昨天還是學雷鋒的好榜樣,今天就整成反麵典型了。

……

可我不能就此放棄啊,於是我又心生一計,那就艱苦樸素嘛。

我故意把我的褲子磨了一個洞,讓媽媽給我補個補丁,我心想,等我穿上這條補丁褲,我也和雷鋒一樣了。

第二天,當我興高采烈地穿上我的新補丁褲的時候,卻壓根沒有發現補丁。

原來老媽為了盡量恢複褲子原來的模樣,把補丁補在褲子的裏麵,而外麵隻有縫線的痕跡,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

我很失望。

學雷鋒太難了。

後來我也就不學了。

雖然曾經我那麼努力過,可還是跟雷鋒擦肩而過了。

升國旗

每周一的晨會上,總會看見胳膊上三道杠的大隊長領著兩個小嘍囉,氣勢洶洶地走上旗台,然後裝模作樣地升旗。

作為普通人的我們,是不可能得到這種光宗耀祖的機會的。

星期二的時候,石頭突發奇想,拉著我和向晴去旗台升國旗。

我說,旗子不是好好在那兒飄著嗎?怎麼升?

石頭說,先把它降下來不就可以升了嗎?

……

三個人鬼鬼祟祟去了旗台,石頭笨手笨腳地把國旗下麵的繩子解開了,就在這個時候,有老師不合時宜地出現了,疑惑地看著我們問,你們在幹什麼?

石頭那個沒種的家夥,一把就把繩子遞給我了,然後跑了。

我呆立在原地,無辜地看著老師,頓了半天才說,老師,我們看國旗下麵的繩子散了,就過來把它係上。

老師臉上的疑雲頓時散去,說,真是好同學啊,你是二班的路飛同學吧,你們的這種精神值得表揚。

好嘛,國旗沒有升成,不過我和向晴卻在校會上被通報表揚。

想做壞事卻被當成好人好事表揚,我多走運啊。

問題是這事被老天看見了,哥們兒我後來一次三好學生都沒有得過。

Never。

就算成績全班第一,都不是。

就算作文比賽在市裏獲大獎,仍然不是。

好不容易老師說民主投票了,我慫恿班裏的同學都投我票,結果投票的人很多,但是哥們兒我沒連候選名單都沒有入選。

天譴啊!

天上掉冰根

冰棍之所以叫冰棍,那時因為它除了冰就是一根棍了。

別跟我提冰激淩,那玩意我小時候對它知之甚少,就算後來了有了娃娃頭,那都是奢侈品,就算直到現在,我都幾十歲的大人了,還從來沒有吃過哈根達斯呢。

所以我隻知道冰棍。

小時候,我媽不給我零花錢,我吃的第一口冰棍都是石頭買冰棍後讓我咬一口的,就那麼一口。

所以我有很多時候做夢都在吃冰棍,早上醒來就發現尿床了。

但上帝關掉一扇門的同時,也打開了一扇窗戶。

哥們兒我吉人自有天相,在路上撿著一張冰棍票了,那是一張大票,裏麵少說也有六十張小票,一張票就是一根冰棍,了不起啊。

就算一天吃一根,一個暑假都吃不完。

我每天都會去那個國營冰糕廠換冰棍,那樣的日子真是太爽了。

結果有一天,我媽讓我去打醬油。

我打了醬油,換了冰棍,開開心心地回家了。

太開心了,一腳踢在門檻上了,我一個踉蹌摔地上了,醬油瓶碎了,黑色的液體流了一地。

我媽哭笑不得地看著我,問,沒事吧?

我趴在醬油裏,臉都黑了,右手高高舉著冰棍,說,沒事,冰棍沒事。

娃娃頭之戀

終於吃上娃娃頭了。

石頭忍了五天沒吃冰棍,換來了一支傳說中的娃娃頭。

為了照顧我,白色部分我可以先舔,黑色的巧克力部分隻屬於石頭。

結果舔的時候沒忍住,咬了一大口黑色的。

石頭很鬱悶,一把搶過去,說,不是說好,你舔白色的嗎?

我說,不要那麼小氣嘛。

石頭說,不給你舔了,等會兒我吃完了,棍子給你舔。

讚美老師

小學時代寫作文,特假。

讚美祖國,讚美故鄉,那時的作文裏故鄉就跟世界最好的地方一樣,要啥啥都有,什麼北京上海,比起我們的小鎮那可是差遠了,可等到長大了,人卻全跑了。

讚美老師更是讓人惡心。

老師就跟超人似的,集萬千優點都在身上,那就是焦裕祿雷鋒賴寧的無敵合體,除了不會用身體堵槍眼,基本上這世界上的好事都做完了。

排名第一的事跡是不顧辛苦在深夜批改作業,偶想那時候我們哪有那麼多作業啊,有同學說老師從黃昏一直批改到天亮都沒有改完,連飯都忘了吃。

這啥老師啊,效率這麼低,本來老師工資就不高,這下好了,全攤到電費上去了。

排名第二的是身患重病還堅持上課,啥病都有,反正我們知道的病能寫都寫進去了。有一同學特自豪,說老師得了前列腺炎,這病大家都不知道,他很神氣,以為自己獨具一格了,問題是他寫的那老師是女的。

其實我們的數學老師回家後從來不會批改作業的,一般都是回家跟老婆吵架。

其實我們的語文老師身體很好,每天早上還要晨跑的。

結果有一天,語文老師病了,據說有點兒嚴重,要動小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