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亂悠悠過紀。
白骨縱橫萬裏。
哀哀下民靡恃。
吾將以時整理。
複子明辟致仕。
《令詩》曹丕
曹操死後,那句“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意思讓自己的兒子做周武王,開辟新朝代)果真應驗,扮演了周武王角色的正是他的兒子曹丕。
曹丕是曹操與卞氏所生長子,少有逸才,八歲能文,又善武藝,所以深得曹操賞識。曹丕對魏晉文學的主要貢獻在文學影響、文學創作和文藝評論三個方麵。
如果說曹操“外定武功,內興文學”,是建安文學的開創者,那麼曹丕所在的“鄴下文人集團”,對建安文學的形成,注入了一股強心劑。曹丕流傳至今的詩歌大概有40首,主要是寫生活的詩詞,有的書寫自己,有的描寫征夫思婦,以筆觸細膩著稱。不僅如此,曹丕在還是魏太子的時候所撰寫的《典論》,是一部包含政治、社會、道德和文化的相關論集,也是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第一篇專著,開了綜合地評論作家作品的風氣,對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三國誌》記載,公元220年,一代梟雄曹操逝世,曹丕即位為丞相、魏王,改建安二十五年為延康元年。這年,漢獻帝以“眾望在魏”為由,召集群臣,準備把帝位禪讓給曹丕。而這之前很多人用“讖語”、“河圖”等形式說明漢獻帝禪位必不可免,為曹丕的登基做輿論準備。麵對漢獻帝的禪讓,曹丕一再謙讓。
延康元年(220年)十一月辛亥,麵對群臣讓他取漢帝而自立的請求,曹丕寫下《辭許芝等條上讖緯令》。在《辭許芝等條上讖緯令》中提到:“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吾雖德不及二聖,敢忘高山景行之義哉?……吾閑作詩曰:‘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裏,哀哀下民靡恃,吾將佐時整理,複子明辟致仕。’庶欲守此辭以自終,卒不虛言也。宜宣示遠近,使昭赤心。”表示他願意“複子明辟”而不願代漢的意願。
顯然,這封詔書是政權更迭中慣用的伎倆:沒過多久,曹丕就登基稱帝建立魏國,改延康為黃初,將中國曆史帶入三國時期。曹丕在《令》這首詩中卻非常直白地反映出人民的苦難,並表示了深深的同情,可看出他具備了一個即將即位的帝王所必須具備的品質。
所謂《令詩》就是《令》中之詩,即《辭許芝等條上讖緯令》中的詩。
“喪亂悠悠過紀”。“喪亂”指的是禍亂。古時,以一“紀”為12年,“過紀”指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這句詩的意思不言自明,從漢末到三國鼎立,連綿數十年的戰端給老百姓造成了巨大的災難。
“白骨縱橫萬裏”。戰爭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累累白骨,縱橫竟有萬裏。唐代詩人陳陶在《隴西行》中寫道:“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不管何種名義,戰爭是殘酷的。發動戰爭的人以各種正義的名義為自己辯解,他們可曾想過那無定河邊將士的累累白骨,還有他們遠在家鄉的妻小家眷?
“哀哀下民靡恃”。屈原說:“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而曹丕看見的是沒有依靠的黎民百姓,受著各種嚴酷的折磨。麵對這些,怎麼能不落淚?
“吾將以時整理”。僅僅落淚是不夠的。作為魏王的曹丕,也深深地了解這一點。所以,他下定決心,大力整理被戰爭摧毀的生產、生活及社會秩序。
“複子明辟致仕”。《尚書·鹹有一德》:“伊尹既複政厥辟。”在這裏,曹丕還在強調自己將還政於漢,不過這幾乎沒有什麼可信度,隻不過是政客的一個表態而已。
縱觀此詩,盡管有著較強的政治表態性質,但作為一個即將登上帝位的人來說,這樣俯身體察民情,以如此細致的描述和豪邁的表態,來闡述作為一個國君應該有的使命,是值得稱道的。
從後來曹丕的表現我們也可以看出,他不僅僅是表態而已,而是努力踐行著這“國君使命”。
盡管曹丕在位隻有短短的七年,但他從政治上,鞏固中央集權,強化中書省,開九品中正製度,並發展校事官製度;在經濟上,他大力恢複生產,發展屯田製,施行穀帛易市,減輕關稅,與民休養,使北方出現難得的安定局麵;在文化上,他重視文教、恢複太學,修複洛陽,努力推廣儒學文化,使封建正統文化開始複興。這些措施,為魏國統一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他無愧於一代開國之君。由此我們再來看看這首《令詩》,才能體會出詩人、政治家曹丕的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