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白馬篇》曹植

曹植和他的父親曹操、哥哥曹丕,被後人稱為“三曹”,來紀念他們對中國文學的卓越貢獻。曹操是建安文學的開創者,曹丕接過父親的大旗,用七言詩文和文藝評論,將建安文學發展到一個新高度,而曹植則把五言詩帶到一個高峰,極大地提高了詩歌的藝術性。

南朝文藝評論家鍾嶸在其名著《詩品》中如是評價曹植:“其源出於國風。骨氣奇高,詞彩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粲溢今古,卓爾不群。嗟乎!陳思之於文章也,譬人倫之有周孔,鱗羽之有龍鳳,音樂之有琴笙,女工之有黼黻。俾爾懷鉛吮墨者,抱篇章而景慕,映餘暉以自燭。故孔氏之門如用詩,則公幹升堂,思王入室,景陽潘陸,自可坐於廊廡之間矣。”

東晉詩人謝靈運則評價更高:“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鬥,我得一鬥,自古及今共用一鬥。”足見後世對曹植文學成就的評價之高。這首《白馬篇》是曹植早期代表作品之一。屬樂府《雜曲歌·齊瑟行》,又名《遊俠篇》。我國著名樂府典籍《歌錄》記載:“《名都》《美女》《白馬》,並《齊瑟行》也。曹植《名都篇》曰:‘名都多妖女。’《美女篇》曰:‘美女妖且閑。’《白馬篇》曰:‘白馬飾金羈。’皆以首句名篇。”所以,《白馬篇》的名字是取句首的字,並無其他意思。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詩人在開篇就給我們描繪出一幅雪白駿馬奔馳在西北戰場上的巨幅畫。而這白馬的主人是何人?哦,他是幽州和並州一帶的遊俠。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這位遊俠,自小就離開家鄉奔赴祖國邊疆,在那裏他以自己的楛木箭、強弓和一身武藝,聲震邊陲。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他的箭術有多高超?左右開弓,箭箭中靶心不差毫厘。他有多勇武?靈巧賽過行動輕捷的猿猴,勇猛就像傳說中的猛獸豹螭一樣。

“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在北方邊關,匈奴、鮮卑人不斷入侵,看到告急的文書,這位英雄便騎上戰馬,隨著大軍抵禦強敵,先是掃蕩匈奴,後是驅逐鮮卑,不停地奔波在戰場上。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在戰場上麵對無數的刀劍,怎麼還能在乎自己的性命?選擇從軍,就不能給父母盡孝了,哪還能顧得上妻小?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已經將自己的名字編入兵士的名冊,心裏就不會去想個人的事情了。我舍棄生命而奔赴國難,就把死亡當作回家吧!

我們可以看到,作者通過慷慨的氣勢和絕妙語言給我們塑造出一個武藝高強的愛國遊俠形象。全詩充滿豪邁樂觀的精神,是曆來被稱頌的名篇,特別是“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已成為千古名句。

每個人都有報國安邦的誌向,而曹植的《白馬篇》用精彩絕倫的形式把好男兒的誌向都描繪了出來,對後世產生了巨大影響。“詩仙”李白也曾寫過一首《白馬篇》,同樣塑造的是一個武藝高強、報國殺敵的遊俠形象,很顯然是受曹植的影響。而清朝文學家王士禎曾說,中國兩千多年的文學史中,堪稱“仙才”者,也隻有曹植、李白、蘇軾三人而已。

青春激蕩,熱血捐軀,正是自古以來好男兒的追求。東漢伏波將軍馬援更是說得好:“男兒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手中邪!”很難說,詩中“幽並遊俠兒”的形象,沒有詩人自己的影子。千百年來,或許很少人知道在文壇上留下掠影的遷客騷人,但百姓不會忘記抵禦外辱的英雄。直至今日,我們時不時還自問:霍去病何在?嶽武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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