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從軍行》楊炯
用《從軍行》這個古樂府主題進行創作的詩人不勝枚舉,但真正把《從軍行》寫出深入骨髓的豪邁氣勢的,除了楊炯,恐怕也沒幾個了。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綿延萬裏的邊防線上緊急的烽火一直波及了西京長安,戰士心中激動萬分,多少次枕戈待旦,終於等到上陣殺敵的時刻。詩人的高超之處就在於以開篇緊張的戰爭氣氛刻畫出一個英勇士卒渴望衝鋒陷陣、保家衛國的生動形象。“烽火”是古代邊防用於警示敵人入侵的信號,“詩聖”杜甫有“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之名句,用來講戰爭的殘酷。“烽火”照在都城長安上,不光是將士們,就連詩人心中的“不平”都很自然。
“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牙璋者,帥印也,似信陵君之虎符;鳳闕者,皇城也。這兩句是在說,領到帥印的將軍背負著皇命離開了皇宮,率領鐵騎將敵人盤踞的龍城重重包圍。唐初的武將總是百戰百勝、意氣風發,這在其他時代難以看見,這些人得到命令便直搗虎穴的勇氣,很大部分來自對戰爭常常有的必勝決心。就像大型紀錄片《大明宮》講述的那樣:“唐朝的官員擁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在大唐之前的魏晉南北朝時期,文人們談空論玄,多少有些病態,大唐之後的宋明王朝,官員們老成世故,多少有些偏狹。而大唐的文人,似乎更為剛健,更為豪爽,更具有開拓精神。”這不光是大唐將士們的風骨,更是大唐文人獨有的風貌。他們胸中豪邁數千裏,隻等敵軍來犯矣。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戰場上被風雪洗刷過的褪色的戰旗,還有風聲拍打著鼓麵,發出隆隆的聲音。這兩句是通過“旗”和“鼓”這兩種戰場上淒涼的意象來表現戰爭的殘酷。丘吉爾談到二戰時說“這本是一場可以避免的戰爭”,裴鬆之亦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是的,戰爭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善之善者也”。隻是,為了守衛邊關,為了還人民和平,在對敵人的警告無用的情況下,被迫應戰而已。此時的“旗畫”和“鼓聲”好像也在這樣訴說一樣。
“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百無一用是書生”,班超“棄筆從戎”;伏波將軍“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作為一個男子漢,有什麼理由不去守衛腳下的土地?如此說來,寧願入伍做個小小的百夫長,也遠遠勝過一介書生。我們可以揣測,這或許是詩人屢試不中的抱怨,或者又是多年的軍旅生涯帶給他難以磨滅的印象。
邊境傳來烽火,將軍領命後帶領鐵騎直奔敵營,詩人用簡練豪壯的語言描繪了一個簡單的故事,一個隻屬於唐朝的典型故事。
楊炯是“初唐四傑”之一,在唐初文壇曾榮耀一時,著有《盈川集》,推崇反映現實問題、語言鏗鏘有力的、類似“魏晉風骨”的豪放詩。詩人本人在這方麵也頗得造詣,《從軍行》作於唐初最後一次大規模對外戰爭的勝利——裴行儉征突厥後,唐朝軍事上達到頂峰,國力強盛。在這種背景下,詩人亦感自豪,對未來充滿信心,這首詩表現出詩人對軍人崇高的敬意也源於此。楊炯寫出了很多優秀的邊塞詩,除《從軍行》,還有《出塞》:“塞外欲紛紜,雌雄猶未分。明堂占氣色,華蓋辨星文。二月河魁將,三千太乙軍。丈夫皆有誌,會見立功勳。”描寫大丈夫從軍報國的雄心壯誌,表達自己曾熱衷於建立戰功的理想;《戰城南》:“塞北途遼遠,城南戰苦辛。幡旗如鳥翼,甲胄似魚鱗。凍水寒傷馬,悲風愁殺人。寸心明白日,千裏暗黃塵。”利用邊塞壯闊淒涼的風景反襯出將士的勞苦,但對戰爭抱著必勝的信心;《紫騮馬》:“俠客重周遊,金鞭控紫騮。蛇弓白羽箭,鶴轡赤茸秋。發跡來南海,長鳴向北州。匈奴今未滅,畫地取封侯。”等等。從這些優秀詩作的詩風轉變中,可以看出楊炯對於唐初詩風的改變有著顯著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