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洙泗”和“弦歌”都代之傳統的中原文化。相傳孔子常在魯國的洙、泗兩條河流間講課,後人用“洙泗”代指儒家。而“弦歌”是古人授課時的彈琴唱歌等禮樂文化。“膻腥”指的是牛羊等畜生的腥臊味。這句話整體的意思是,看那北方被金人統治的地方,已無中原之文明,取而代之的是金人的腥臊氣。不僅僅是這樣,“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僅僅一水之隔,昔日的良田阡陌成了金人放牧牛羊的場所。金兵將領手持火把,奏著胡笳來狩獵,就令人非常驚恐。

“洙泗”句、“氈鄉”句和“宵獵”句構成了三層意思。第一層寫到金人從文化上對占領區的破壞;第二層寫農業上對中原生產的影響;第三層寫軍事上金軍的強大和猖獗。通過這三層,其一表現出金人對占領區各方麵的破壞和改造,令人憤恨;其二,盡管有金人的奴役,但占領區的文化和農業也相對穩定,這又和一江之隔的宋朝死氣沉沉的狀況形成鮮明的對比,不得不令人擔憂。

下片從“腰間箭,匣中劍”開始,幾乎全是抒情。“空埃蠹”,形容自己用來殺敵的弓箭和寶劍等兵器已經堆積上了厚厚的塵埃,被蟲蛀蝕。大把的光陰就這樣虛度了,一事無成!眼看馬上進入暮年,時間這麼無情,卻空有一顆壯心!

遠看汴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收複,卻看到向敵人求和的舉動,邊境的戰爭是暫時停止了,可看到奔馳於兩岸之間冠服乘車的使者,怎麼能不感到羞愧!這幾句詞中“幹羽”本指音樂,這裏代指文德。“冠蓋”本指古代官吏的帽子和車蓋,這裏指的是來往於宋金之間的求和使者。“幹羽方懷遠”代指宋廷向金人求和。連起來,這幾句詞就是對南宋朝廷主和派的譴責和諷刺。

最後“聞道中原遺老”幾句,描寫中原被金軍占領地區的宋人盼望收複故土的願望,假使南方的臣民看到這個情景,定無法抑製滿腔的悲憤,淚如雨傾。結尾三句是整首詞感情的噴發,強烈表現出中原人民盼歸的熱淚。北宋的李冠也在《六州歌頭》中寫過“使行人到此,千古隻傷歌,事往愁多”的句子,孝祥繼承前人詩句,發今人之憂憤,恰到好處。

這首詞和很多經典詞作一樣,上片寫景,下片抒情,在藝術技巧上非常注重借代、用典和感情的抒發。這首詞感情奔放,真實自然,富有強大的藝術感染力。就像清人陳廷焯說的那樣:“淋漓痛快,筆飽墨酣,讀之令人起舞!”據《朝野遺記》記載,張孝祥是在建康設宴款待張浚等將領時,席間作的這首詞。張浚讀完這首詞連酒也喝不下去了,居然“罷席而入”,正說明這首詞的感染力之強。

人們稱杜甫的詩為“詩史”,是對其詩寫實、寫時的讚譽。《六州歌頭》將宋金雙方局麵的對比,人民的憂憤愛國等問題多層次、多角度地真實地展示了出來,呈現出了那個時代的特殊時局,也完全可以稱得上“詞史”。隻是,這“詞史”,更與何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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