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過零丁洋》文天祥
宗澤惟連呼“渡河!渡河!渡河”而逝;陸遊作詩“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作為遺言;辛棄疾臨終時還大呼“殺賊!殺賊!”……與南宋初年始終纏繞的收複故土,壯誌難酬的情結不同,到了宋理宗、度總掌政的時代,士人已經明顯地感覺到,亡國滅種的危險。等到文天祥活躍的時代,禦敵和救亡擺在這位狀元出身的文人士大夫肩上。
德祐元年(1275年),元軍開始進軍臨安,宋廷緊急下詔征勤王義兵。當時在贛州任知州的文天祥聞訊組成萬人軍北上勤王。次年,趙昰在福州登位,是為宋端宗。端宗任命文天祥為樞密使兼都督諸路軍馬。但當年十月,宋兵就被大敗於汀州,福安府淪陷,南宋小朝廷開始流亡海上。經過兩年的艱苦鬥爭,祥興元年(1278年)底,文天祥不幸在五坡嶺被元軍俘獲。此時元朝的元帥張弘範率兩路大軍直下廣東,文天祥也被一起押解到珠江口外的零丁洋。張弘範試圖威逼文天祥寫信招降當時主持抗元的張世傑,沒想到,文天祥竟寫下這首流芳千古的《過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經,幹戈寥落四周星”二句中的“經”指的是科舉,漢代開始以儒家經典中的明經取士;“幹戈”用兵器代指抗元戰爭;“寥落”為冷清之意;而“四周星”有兩種理解,一種說法認為,“四周星”指的是詩人自起兵抗元以來剛好整整四年時間,第二種觀點認為“周星”是“歲星”的意思。“歲星”12年在天空循環一周,所以這裏的“周星”指的應該是12年。按照這種觀點“四周星”應該指的是48年,詩人在作這首詩的時候不過44歲,這是用“四周星”這個整數來概括自己的一生。
不論何種理解,前兩句都是回憶。詩人回憶起自己的一生,主要有兩件大事,一為高中狀元入仕,二是北上勤王,參加抗元鬥爭。而他用“幹戈寥落”這樣麵對元軍的侵略已經沒有多少抵抗的情景來說明抗元鬥爭的失敗,也對不做抵抗的投降派進行了強烈的譴責!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二句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國破家亡”。不同的是作者用“風飄絮”、“雨打萍”等極盡淒涼的自然景象喻國事的衰微和自己身世的坎坷,將自己的命運深深地和國家的前途結合起來,感情真摯強烈,感染萬千南宋人民!
“皇恐灘”也叫惶恐灘,在江西萬安縣的贛江中。宋瑞宗景炎二年(1277年),文天祥在江西兵敗後,曾經過惶恐灘退回福建。而作者用“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歎零丁”這樣用地名和心情的同音重複組合形容出當時在惶恐灘撤兵時的惶悚不安和現在被羈押在零丁洋上的孤苦伶仃,真是絕妙之語。除了以地形險惡來表現處境艱危外,詩人用的“說”和“歎”都是訴說的意思,他在這裏不隻訴說的是個人的不幸和愁苦,更多的是對“山河破碎”的無限痛惜!
破碎就破碎;雨打就雨打!惶恐就惶恐,伶仃就伶仃!反正“人固有一死”,與其投降受辱苟活人世,還不如死得“重於泰山”,留下赤膽忠心,永載史冊!“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在最後一句,作者以突然高亢的筆調和磅礴壯闊的氣勢一掃前六句的沉鬱悲痛,立即用昂揚壯烈的情調收束全篇,形成一曲千古不朽的正氣之歌。
這首詩在藝術的創作上,以高亢、豪放的風格和先抑後揚的手法表明誓死不屈,極具感染力,為實質上已經滅亡的南宋再添了一枚文學瑰寶。
據說,元將張弘範勸降文天祥,並讓他勸降其他抗元人士時,文天祥說:“我自救父母不得,乃教人背父母,可乎?”遂作此詩。張弘範看見這首詩也不得不說:“好人!好詩!”
其實,除了藝術上的成就,這首詩更多的是思想上其對後世的感召。“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樣的千古名句所表現出的高尚品格和浩然正氣,正是千百年來中國人學習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