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隻手把吳鉤,意氣高於百尺樓。
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覓封侯。
定將捷足隨途驥,那有閑情逐水鷗。
笑指盧溝橋畔月,幾人從此到瀛洲?
《入都》李鴻章
與21歲時泛舟遊於西湖的龔自珍所表達出的些許失落不同,21歲的李鴻章意氣風發,這當然與個性有關,與更深層的社會背景有關。清朝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時年二十有一的李鴻章先是入選優貢,接著,奉父親之命從安徽老家來到京城,來準備第二年在北京順天府舉行的鄉試。在赴京途中,李鴻章寫下《入都》詩十首,表達自己之誌。
《入都》詩有十首,其中以第一首成就最高。
全詩開篇,就直接寫出自己的風發意氣。《吳越春秋·闔閭內傳》記載:“闔閭即寶莫耶,複命於國中作金鉤,令曰:‘能為善鉤者,賞之百金。’吳作鉤者甚眾。”於是,後人用“吳鉤”象征鋒利的兵器。後來在文人的作品中“吳鉤”被象征成奮勇殺敵,勵誌報國的精神符號。如李賀《南園十三首·其五》“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句和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李鴻章在此化用“男兒何不帶吳鉤”句,一改李賀的反問為直接抒發“丈夫隻手把吳鉤”!是男子漢,就應該手持吳鉤,這樣才有高於“百尺樓”的意氣。《三國誌·魏書·陳登傳》中,劉備用“如小人,欲臥百尺樓上,臥君於地,何但上下床之間邪?”這樣的話來教訓“求田問舍”的許汜。李鴻章在此用“百尺樓”也有表達自己不為田舍,隻為蒼生之意。有這樣直接的感情迸發,一個原因是自古以來人們都有的報效國家的壯誌雄心,另一個方麵,還是作者自己的超級自信。
戚繼光說“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體現的是他高尚的追求;龔自珍說“屠狗功名”,不是他平生之意,表達的是對當時諂媚之風的決絕;而李鴻章直言“一萬年來誰著史,三千裏外覓封侯”,則是一個年輕人對漫漫人生路的美好希冀。“一萬年來誰著史”,不正是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繼承嗎?能夠名垂青史,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夢想?“三千裏外”雖是約數詞,用來形容距離之遠。但也有對“三千裏外”洋人的映射,這就是李鴻章所處的時代背景。1843年進京時,鴉片戰爭剛剛過去,目睹晚清之危局,他提出“三千裏外覓封侯”不單單是對功名的貪戀,更有掃除外辱,報效國家之意。
“隨途驥”指的是自己跟一路同行趕考的學子。“定須捷足”指自己必須“捷足先登”。“那有閑情逐水鷗”,和上句聯係在一起,意思是自己如果要在同行的學子中“捷足先登”、“拔得頭籌”,那必須加倍努力,因此就沒有時間和那些有閑情逸致的人一樣和水鷗嬉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