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碎雙玉鬥,慷慨一何多。
滿腔都是血淚,無處著悲歌。
三百年來王氣,滿目山河依舊,人事竟如何?
百戶尚牛酒,四塞已幹戈。
千金劍,萬言策,兩蹉跎。
醉中嗬壁自語,醒後一滂沱。
不恨年華去也,隻恐少年心事,強半為銷磨。
願替眾生病,稽首禮維摩。
《水調歌頭·拍碎雙玉鬥》梁啟超
戚繼光將軍直言“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沒想到僅三百多年後,強鄰又對中國進行了侵略活動,隻是,此時的時局已經大大不利於中國。三百多年過去,日本經過明治維新,國力顯著提升,同時也加大了對周邊國家的侵略步伐。終於,清光緒二十年(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隻不過,這次卻以中國戰敗、北洋海軍艦隊的全軍覆沒而告終。戰後,作為戰敗國的中國清朝政府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
《馬關條約》簽訂的消息傳到國內,國人無不悲痛。聽到戰敗消息的梁啟超,當即寫下這首《水調歌頭》。
當初在鴻門宴上,亞父範增按照事先的約定反複“舉所佩玉玦以示”項王,而項王默然不應,放走劉邦。劉邦順利逃脫後,令張良獻玉鬥一雙於項羽和範增。得知劉邦已經逃走,亞父把玉鬥扔到地上,拔劍擊破後說:“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足見其憤恨!詩人首句“拍碎雙玉鬥,慷慨一何多”中的“雙玉鬥”即借用沛公所贈之玉鬥,表達自己和範增有著同樣的憤恨。而這裏的“慷慨”明顯是憤恨、感慨的意思。能擊碎一雙玉鬥,可知其憤恨有多深。“拍碎雙玉鬥”並不能釋放作者的所有悲痛,以至於他“滿腔都是血淚,無處著悲歌”。甲午戰敗之恥辱,任何一個國人都會莫名羞憤,更何況飽讀聖賢之書的愛國誌士?
“三百年來王氣,滿目山河依舊,人事竟如何?”中的“三百年”指的是清廷統治已經快300年了。“滿目山河依舊”有“國破山河在”同樣的感慨。“人事竟如何?”是一句疑問,指出300年快過去了,清王朝的朝政人事是怎樣的呢?在下一句他自己做了回答。
“百戶尚牛酒,四塞已幹戈。”清政府的政權已經是“四麵楚歌”,各個列強國家都把侵略的目光轉到了落後的中國,邊疆的戰事一樁接連一樁。可是,達官貴人還是“朱門酒肉臭”的派頭,隻覺得“暖風熏得遊人醉”,對此完全沒有覺察。
在上麵山河受摧殘的描述下,下片作者開始言誌。“千金劍”、“萬言策”一文一武,指的是報國之手段。本來昂揚不已的語調,卻出現“兩蹉跎”,被表達自己的誌向得不到施展的悲調所抑製。心中鬱結的悲涼無處發泄,隻有付與“杜康”,用酒來解愁。
但無奈的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喝醉了隻能對著牆壁喃喃自語,而醒了之後,想起之前種種國恨羞恥則眼淚“滂沱”。
此時二十多歲的作者正是年輕大有可為之時,他自言:“不恨年華去也,隻恐少年心事,強半為銷磨。”我不怕年華逝去,人漸老去,隻是怕這似水流年飛逝,而少年時代立下的雄心壯誌大半被這時間慢慢消磨。
最後,作者苦於時事窘困,無可施才,含淚以“願替眾生病,稽首禮維摩”結尾,道出寧願自己生病,也要喚醒大眾的覺醒,換來國家的富強。如果真如此,那麼他甘願“稽首禮維摩”。自然,作者的這種希冀是無法達成的,他自己也不能替別人生病,隻是,這喚醒眾人是真,這滿腔血淚是真,這拍碎雙玉鬥是真,這戰敗之恥辱更是真真切切。
梁卓如曾說:“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則國雄於地球。”青年何嚐不是?生活在如此多災多難的時代,如不能扛起救亡圖存的旗幟,談何強我中華?正是這種強烈的民族自尊心驅使,才有了後來的“公車上書”,才有了後來的“百日維新”和無數後人的覺醒。從這一角度看,梁啟超的貢獻不可謂不小。
當年蘇子題《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表達被貶後渴求團圓之意;稼軒作《水調歌頭·送楊民瞻》抒發有心報國,壯誌難酬之心;而任公之《水調歌頭·拍碎雙玉鬥》則是寫少年之情懷。曆史在流轉,時代在變遷,人們的思想也越來越複雜,可渴求團圓安定,國家富強的主題永遠不會變。一代又一代的人讀不同的《水調歌頭》,共鳴的情感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