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朝婉月笑著,又帶有一絲謙恭。婉月欠身還禮道:“裴先生。”
裴行之向婉月打量許久,躬身歎道:“兩年前我拜入睿王府中,聽到了許多夫人的故事,軍中無人不言,夫人是一則傳奇。”
傳奇?婉月啞然失笑,她不過比尋常的女子更多上幾分聰慧和智謀罷了。一路走來,她從未想過自己成就什麼,為的不過是身邊的那個男人。司馬晉也好,睿王也好,她所付出的其實不過是一個“情”字罷了。
裴行之與婉月並肩站在了山巔,這裏是北境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江山如畫。
“夫人,行之是真心佩服你,若你身為男兒定可封王拜相,名垂青史,隻可惜……”
“裴先生,你若有話直說便是。”
“夫人當年軍功卓著,在戎機中威望無人能撼。但夫人畢竟是女子,又與王爺情深愛重,在外臣與內室之間的身份十分敏[gǎn]。如果夫人留在王爺的身邊,他定是不會委屈了你,若擔當外臣,就算無涯、禦風將軍可以不理,鶴先生可以坐視,但新上來的大將卻難心服;若置內室,一則夫人當年是司馬先生遺孀,還有一子,身份尷尬;二則夫人插手的軍政大事已經太多,天下人又會怎麼說法?”
婉月靜靜地聽著,心中卻出奇地安靜。當年為了勸阻她嫁給睿王,蘭陵、鶴敬不是也有一番這樣的說辭?隻是那時,睿王仍隻是一方霸主,而現在他卻是擔當著整個天下……
裴行之見她沉吟又道:“王爺天下初得,民心思定,如今正當撫民以信,寬之以情,實不宜乾綱獨斷,不顧公議,此間厲害,夫人自比我想得透徹。”
是啊,婉月怎能不明白這裏的道理?連年的征戰,民心無所歸依,如今睿王得了天下,新朝初立,正是該與民休息之時。法宜寬不宜嚴,睿王的深情婉月自是了解,他要是想一心維護,誰也攔不住他,於反對者勢必要殺一儆百。若這麼做,絕對於他無益。
“裴先生,如今王爺身邊有你這樣的賢臣相輔佐,他的江山定能坐的穩固。你所說的意思婉月明白,王爺的心中有著比情愛更重要的東西,離由聚起,聚即離生,舍,其實也是必然吧……”
天空中的雲也是如此,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婉月淒然一笑:“裴先生放心,婉月既已決定,便不會改變主意。願先生能好生輔佐王爺,希望他能成一代賢君。”
她若是想要逃,誰又能奈何得了?這麼多年來似乎永遠都是這樣的情形,她在不停地逃避,而他卻鍥而不舍一直在尋著。
天涯海角,地老天荒。
新朝建立,睿王登基,改國號為“灃”。
禦風、無涯被封為車騎將軍和驃騎將軍,小六賜國姓為唐,封為撫軍。
丞相之位由鶴敬所任,至於蘭陵年已老邁,告老還鄉後不問國事,但睿王對他心懷感激,因此特賜了良田百畝,一所大宅,封為靖安侯,爵位永襲。
裴行之、安景都是後起之秀,參議進諫,與君分憂國事。
時光匆匆,這一年已是睿王登臨天下的第十年了。
春日的後花園中,景色宜人,睿王沐著春光坐在石椅上看著太子唐止在一旁耍劍。
唐止今年十四歲了,已是一個英姿颯颯的少年,從他五歲開始,睿王便請裴行之教他讀書,禦風教他騎射箭術,唐止本就天資聰穎,又耐心極好,再加上有這兩個師父的教導,進益極快。
一套劍法耍下來,翩然瀟灑,又不是淩厲巧勁。唐止滿頭大汗,一旁的瑾貴妃便上前給他擦了擦汗,讚道:“太子的武藝是越來越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