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著昏黃模糊的光。
封紹避過了巡夜的家將,小心翼翼地沿著枝蔓叢生的粉牆一路潛到了內院——象所有自持武藝高強的武將一樣,秋府內部的防衛並不見得如何森嚴。剛從垂花門外躡手酢蹠地探頭進去,就看到了池塘邊枕臂而臥的一抹身影。
封紹小小地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個人居然回來了。下人們丁醯最近兵部裏忙得不得了,她已經連續幾日丁蹀在了兵部。更何況今日還是王將軍的喜日……
從他藏身的地方,看不出她究竟是醒著還是睡著了。既然她不動,他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潛在枝葉交錯的假山石後麵,靜觀其變。
秋清晨的書齋遠遠沒有他想象中的奢華,卻精致小巧,十分清幽。圍繞在書齋周圍的奇特樹木在夜色裏撐開巨大的傘狀樹葉,呼應著池塘邊淺色的沙地,讓封紹有種莫名的眼熟。一時間卻又想不起自己曾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沙地上的女人動了動,拿起了身邊的酒壇一揚手把裏麵的液體都傾倒在了自己的臉上。
封紹心頭微微一動。有些詫異,卻也微妙地有了幾分不忍。
“這女人到底在幹嘛?那可是積年的好酒……”他想起廚房的老火頭一邊捧著酒壇,一邊很陶醉地聞酒味的樣子,忍不住暗中腹誹:“這死丫頭,就算當官了有錢了,也不能這麼糟踐東西嘛。”
死丫頭還在繼續糟踐東西,然後一揚手,將酒壇拋到了一邊。酒壇在沙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幾滾,落進了池塘裏,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嘩啦”聲。
封紹的心不由自主地隨著一顫。就聽她懶懶說道:“出來吧。”
封紹大驚失色。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動,不遠處的樹叢後麵就慢慢地走出了一個白色的人影。那是一個男人的身影。修長而挺拔,在幽柔的夜色裏散發著一抹月光般柔和的氣息。他一直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緊挨著她坐了下來。
封紹剛剛平複的心跳又驟然間劇烈了起來。他忍不住悄悄往前探了探。因為不敢離得太近,兩個人的交談又過於模糊,他什麼也聽不清楚。然而她說話的聲音裏帶著拖長了的尾音,糯糯軟軟,顯然是已經醉了。
看著那個穿白衣的男人將她扶了起來,挽著她的腰身一同走向書齋,封紹心裏竟有種貓抓似的煩躁。想也不想就起身追了過去。
顧不上打量秋清晨的書齋,封紹躡手酢蹠地穿過了外廳,一路追進了內齋。素色的帳幔已經放了下來,空氣裏除了幽幽浮動的安息香,還混雜了絲絲縷縷的酒氣,靜謐中又透著別樣的旖旎。
封紹屏住呼吸掀開帳幔。第一眼看到的是雲歌的背影。他順手將手中的茶盞放到床邊的矮幾上,然後扶著秋清晨小心翼翼地躺回到床上。有他擋著,封紹完全看不到她的臉,有些著急,也有些異樣的惱怒。
“好受一些了?”雲歌坐在床邊,低低問她:“要不要喊人送些醒酒湯來?”
“不要了。”秋清晨的聲音還是懶懶的,帶著幾分繾綣的醉意:“你去休息吧。”
雲歌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角,低聲下氣地央求她:“讓我……留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秋清晨沒有出聲。
封紹聽到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的加快了速度。就仿佛她的回答真的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似的。可是他的胸口還是因為等待而縮緊,緊到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他知道他應該趁著房間裏的人沒有發現悄悄地潛出去,順著原路回到下人居住的外院去……
可是他的身體卻偏偏象被施了咒一般分毫也動彈不得。詭異的靜謐中,他清楚地聽到了秋清晨的下一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