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摩愛好寬廣,博覽群書,喜天文地理,亦愛政治時事。此時的大清王朝已是岌岌可危,倦怠了沙場的八旗子弟醉心於遊樂,再不能力挽狂瀾。遼闊的中華大地硝煙四起,這場煙火蔓延到徐誌摩的家鄉硤石,而身在開智學堂的眾人更是預知了時局的動蕩紛亂。
素日裏,徐誌摩傾聽老師激進的宣教,自己也閱讀大量的報刊書籍。最為受用的,是孫中山在日本創辦的《民報》。那些充滿鬥誌的言語,自由放逐的思想,激發了這位少年蠢蠢欲動的熱忱。他亦在迷離的煙火中看清了人生的方向,尋到曆史的新生。
1910年春,萬物複蘇,草木青青。千百年來曆戰爭無數,自然清音始終平靜,不被其傷。經沈鈞儒先生推薦,徐誌摩和表兄沈淑薇一同進入浙江最好的中學——杭州府中(一說是徐誌摩和沈淑薇一同考入杭州府中。——編者注)。這是他初次離開故鄉硤石去往都市求學。
杭州大氣端然,古韻風雅,自古被無數文人墨客所讚賞。這是文人彙集之地,多少名流高士在這裏風雲聚會。舀一勺西湖的水洗盡鉛華,或是折一枝西湖的柳贈予故知,都是風雅之事。無論你有著怎樣的過去,是富貴顯赫,還是一貧如洗,這裏的風物都不會計較短長,你可以憑借山水的靈氣任意揮灑心中的畫景。
杭州府中開設的課程比之硤石更為開闊,亦更繁複。自古英才多為癡狂率性之人,徐誌摩本瀟灑不羈,於此風流之地更是縱情欲心。他散漫於山水古跡,沉浸在墨海書香,不為至高榮耀,不為征服任何人,隻做真實驕傲的自己。
他的出眾不僅體現在國文上,任意一門學科都優異拔萃。在大家眼中,他是那個頭大尾小的頑皮小孩,也是那位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文雅書生。他時而與同學們相聚一處高談闊論、天馬行空,時而安靜獨處、沉默有思。
他的詩人氣質一如西湖的青山碧水,清澈明淨。但年少的心始終向往縱橫四野,波瀾壯闊。他醉心於日月星辰的變幻多姿,更迷戀氣象萬千的風雲世態。他沉靜如水,亦散漫如雲,有時寧和溫軟,有時躁動不安。
一個至情至性之人,其心亦是柔腸百轉。或許是自小聽多了老仆家麟講的故事,徐誌摩對小說故事有著深刻的喜愛。好友鬱達夫曾說,府中時的誌摩在學習之餘對小說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徐誌摩對鬱達夫說過:“這些舊詩詞,我在書塾時也學過,總感到受的限製太大,寫不好。我現在對小說發生了濃烈興趣。什麼社會小說、警世小說、探險小說、滑稽小說,我都讀,讀得簡直著了迷。”
徐誌摩對自然科學亦鍾情,喜愛在靜謐時探尋自然的神奇之處。看一朵雲不知去往何方,看繁星裝點的天空明日是否如故。其好友張奚若曾回憶:“他對於科學有時也感很大的興趣。當我一九二一年和他在倫敦重聚時,他因分手半年,一見麵就很得意的向我說他近來作了一篇文章,料我無論如何也猜不著他作的是什麼題目。……原來他作了一篇愛因斯坦的相對論!”
後來徐誌摩在《猛虎集》的序文中曾寫道:“在二十四歲以前我對於詩的興味遠不如我對於相對論或民約論的興味。”可西子湖畔,放鶴亭前,這位儒雅俊朗的少年分明詩意盎然,風采翩翩。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這場革命結束了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為曆史撰寫了新篇章。一時間,自由、民主、博愛宛若那場翠綠清新的春風,落至浩瀚山河,百姓故園。
革命的熱潮席卷杭州,杭州府中亦因此停課,徐誌摩暫時返回家鄉硤石。歸來的徐誌摩再不是以往那個迷戀朱門牆院的孩童,而是一個激進時尚的熱血少年。他賦閑於家,每日閱讀書籍報刊,關心時政變動。
這場革命讓徐誌摩尋到了此生膜拜的偶像——風雲政壇的人物——梁啟超先生。他愛慕梁啟超的才學和膽識,更為其一句“欲改良群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而欽佩不已。梁啟超激發了他內心的情懷和抱負,他知道,他的人生又將有所更改。
成者傲然,敗者謙遜,看似江山換主,實則又改變了什麼。天下之事,難以成敗見分曉;漫漫人生,不以離合訴真情。自古良將賢臣一如百姓平民,生於人間歲月,死後葬於巍峨山峰。演的是自己的故事,看的是別人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