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本該陌路的人,卻偏偏狹路相逢,結了因果。多少人誓願一生執手相依,卻陰差陽錯,成了過客。你是“此情可待成追憶”,他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人生渺如煙波,所曆之事,所遇之情皆看不到盡頭,猜不到結局。亂世裏的日子更是蒼茫無際,多少人擱下山水樓台,放下內心宛轉的情感,願在風雨飄搖中尋得一方安穩和寧靜。

庸碌凡人尚有不可預知的故事和結局,像徐誌摩這般的風流才俊必定有屬於他的傳奇。他的人生恰如西子湖畔那壺還未品嚐的龍井,未綻放他的優雅和內蘊。一切不曾開始,一切無從知曉。

1913年春,那場席卷河山的辛亥革命漸息漸止。杭州府中複學,徐誌摩隨即從硤石回到杭州,繼續他的學業。那時的他早已不習慣硤石小鎮的恬淡和平靜,內心向往校園裏的喧鬧生活。

歸校後,徐誌摩於校刊《友聲》發表了《論小說與社會之關係》,文筆效仿梁啟超先生。一時間,徐誌摩的盛名風靡杭州府中。他的才氣如江南的一縷春風拂過古都杭州,帶著西湖的碧波感染了許多來往行人。

都說緣分天成,每個人於人間都有一段或幾段屬於自己的緣分,有善緣,也有孽緣。多少本該陌路的人,卻偏偏狹路相逢,結了因果。多少人誓願一生執手相依,卻陰差陽錯,成了過客。你是“此情可待成追憶”,他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人生縱有多少不盡意,到底還要走下去,是緣,是劫,躲不過,避不開。徐誌摩亦不會知道,他出眾的才識會為他生命中第一段姻緣落下伏筆。起伏的命運如同構思跌宕的小說,看似虛擬傳奇,卻是人世尋常之事,件件真實,有憑有據。

浙江都督朱瑞的秘書張嘉璈來杭州視察,聞得府中才子徐章垿的盛名,讀罷其文章,大為賞識讚許。文筆若行雲流水,瀟灑恣意,彰顯作者不凡的才情。張嘉璈親自麵見了徐誌摩,二人一見如故,相聊甚歡。

腹有詩書氣自華,縱是相貌平淡者亦有難以遮掩的光芒,更何況他英姿俊容。眼前這位少年書生模樣,身材頎長清瘦,更見文人風采。優雅的談吐,落落大方的氣度,深邃的思想讓張嘉璈暗自歡喜。他閱人無數,堅信徐誌摩是難得一見的英才,今後必有高過雲天的氣勢和前程。

張嘉璈想起正在女子師範學校讀書的小妹張幼儀,年方十三,品貌端淑,溫雅秀麗。張幼儀祖父為清朝知縣,父親張潤之,名祖澤,早年家境頗豐。張祖澤有八子四女,張幼儀排行第八,為其次女。她的二哥張君勱、四哥張嘉璈皆留學日本,學問頗深,為當時政界、金融界名流。

後得知這位風采翩然的少年英才為硤石商會會長徐申如的獨生子,張嘉璈表示願將芳齡待嫁的妹妹張幼儀許配給徐家公子。徐申如自是歡喜異常,自古門當戶對,更何況張家家世顯赫,又為書香門第,加之張幼儀乃名門閨秀,容貌端莊,和徐誌摩可謂郎才女貌,良緣天賜。

當家人將張幼儀的那張黑白照片遞給徐誌摩時,他隻是撇撇嘴,不屑道:“鄉下土包子。”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將他們的心隔在兩個世界,縱是婚後亦始終不得相愛相親。徐誌摩是一個向往自由的人,願同明月清風那般閑逸自在,來去無心。他不喜珍貴的人生受製於人,更不願神聖的婚姻為別人所安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如何輕易掙脫,如何抗拒?無論是張幼儀的家世,或是容貌,他皆沒有批判逃離的理由。那時的徐誌摩尚不解情為何物,卻可以斷定張幼儀絕非他內心鍾情的女子。不是陌上花開緩緩而至的佳人,亦非西子湖畔那朵素白的蓮,更不是寂寞樓台那剪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