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顆向往遊離的心,是否會甘守當下的富貴平靜,享受煙火幸福?
人世莊嚴,也隨性。多少恩怨悲喜,善惡得失,皆可花間相忘,用光陰相抵。人的一生總是有太多解不開的情結,糾纏於一些微小的事物,生出執念。且看時光之外,和暖的春風,那一樹一樹的繁花,彌漫於陽光下的粉塵,以及熙攘的人群。原來凡塵瑣事,蜂喧蝶飛,讓人如此眷戀不舍。
緣分有起有滅,愛情亦需要覺悟,需要自醒。徐誌摩對張幼儀並非冷情,張幼儀對徐誌摩亦不是癡心。他們隻是在自己的情感裏尋找適合自己的方式。她希望,有一天他倦了風物,她還會是他的歸依。他隻願,蘭舟獨上,閱覽天下無際風光。
那時的徐誌摩還是一個未曾真正長大的孩子,尚不能承擔更多的責任。他是男兒,自是有遊曆山河、登高懷古之心,她則甘願守著街巷小院,安享歲月吉祥安穩。水遠山長,她在廚下生火煮飯,於堂前為翁姑端水奉茶,在窗下縫衣納鞋,心裏念著的都是他。
關於她和徐誌摩之間的感情,張幼儀一直沉默相待。雖知他們並非人間仙侶,亦不恩愛情長,但畢竟是別人的故事,不曾親曆,亦不能深悟。直到晚年,張幼儀方說出一段話,讓人聽罷悵然無言,潸然淚下。
“你總是問我,我愛不愛徐誌摩。你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對這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誌摩做了這麼多事,我一定是愛他的。可是,我沒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誌摩和他家人叫作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麵,說不定我最愛他。”
愛於每個人心中都有所不同,每個人愛的方式亦有不同。張幼儀的愛內斂深沉,不言於表,她對徐誌摩的愛不圖回報,隻是默默付出。她從不問徐誌摩是否對她有情,亦不期盼得到他的真心。與其跟隨命運擔驚受怕,不如做純粹的自己。情愛本無價,愛與不愛無從計較,無可計較。
自由散漫的徐誌摩沒有安心念完浸信會學院的課程。黃浦江的濤聲依舊,這座高貴又孤獨的金粉之都尚沒有他寄存夢想的地方,也沒有他情牽之人。他需要奔走遷徙,去經曆更多的世事,邂逅風塵以及熱烈的未來。
離滬北上,到天津北洋大學的預科攻讀法科。次年,也就是1917年,北洋大學法科並入北京大學,徐誌摩隨即轉入北大就讀。北國風光自是壯闊無邊,這裏自古為英雄名流彙聚之地。一代江山起落無意,曆史滄桑不言,送成者,也送敗寇。
徐誌摩來到北京,看到浩蕩山河,內心更是洶湧澎湃。於北大就讀,徐誌摩沉浸於書海之中,攻讀日文、法文、政治學、法學。他廣交良朋摯友,同他們一起探討學術、評論時勢。那顆原本就放縱不羈的心更加崇尚浪漫、自由。他知道,前程注定坎坷多災,為了心中美好的人生和愛情,他要不管不顧,風雨不懼。
北大讀書期間,徐誌摩借住於蔣百裏家,稱他為“福叔”。他們雖以叔侄相稱,卻形同莫逆,亦為塵世中的知音。蔣百裏,浙江海寧人,為清末秀才、民國時期著名軍事理論家、軍事教育家。更巧的是,蔣百裏還是梁啟超的得意門生。
徐誌摩和蔣百裏對人生和愛情的態度有太多的相似疊合之處。蔣百裏深得梁啟超思想精髓,是個果敢有謀之人。1913年,蔣百裏為保定軍校校長時,催要經費遭到回絕,他召集全校兩千餘名師生緊急訓話,慷慨陳詞。隨後,蔣百裏掏出手槍自殺,所幸命不該絕,吉人天相。
養傷期間,看護蔣百裏的為一個日本女子,名叫左梅。她年輕美麗,溫柔似水,對受傷在床的蔣百裏體貼照顧,細心護理。她敬佩他的英勇膽識,他愛慕她的柔情秀麗。彼此暗生情愫,許下盟約,願紅塵攜手,朝朝暮暮。
蔣百裏有情有義,他不懼傳統封建觀念,更拋棄民族隔閡。在他心中,至真至美的愛情無關地域,沒有年齡之分,隻要彼此真心相愛,便可相依相守。之後,蔣百裏正大光明地娶左梅為妻,二人朝夕廝守,安享愛情的幸福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