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其實,雷從光調南湖縣是省計生委為了解決他的職務問題而申請組織上作出的決定。
兩年前,樊麗娟的爸爸提出了將他這個正處級的辦公室主任提升為計生委副主任的想法。然而在討論中由於意見分歧被否決了。但多數同誌認為,他做副主任是不大合適,但可以給他晉級為副廳,讓他進計生委黨委為成員,仍當辦公室主任。這一意見終於落實了。
他覺得這樣太“不倫不類”;在工作中又時常聽到“小職務、大權力”和“小人物、大野心”等一些刺耳的說法。於是,他就向計生委提出申請:到基層去鍛煉。他要用事實來證明自己絕非等閑之輩、無能力之人。他要讓那些說他“閑話”的人對他刮目相看。計生委同意了他的申請,報呈省委批準,安排他去南湖縣任縣委書記、兼任地級市的主管南湖縣的五湖市委常委。這次調動雖然沒有給他晉級,但安排他當縣委書記、做獨當一麵的工作,不能不說是對他的一種極大的信任。
隻是南湖是一個有名的貧困縣,要想立即摘掉貧困帽子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旦去了南湖,恐怕就會一門心思地蹲在那裏工作了,哪還有心思、時間回怡景呢?
身後那間房子裏的“巴巴狗”,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著呢?
她此刻的心情也會與自己一樣嗎?
還真有些相像。她以前是很討厭雷從光的,可是當她在自己的租屋裏安靜下來的時候,竟然也會想起他,想起他怒氣衝衝地教訓她,沒事找事地取笑她、逗弄她……
其實,他也並不是那麼討厭的,特別是在他離開以後特有這樣的感覺。
“嘀嘀嘀……”正想著,手機響了起來。
“安雪,今天是我媽生日,晚上來我家吃飯吧!”電話是童遠打來的,現在除了童遠給她打電話外,似乎再也沒有別人。
“啊?不好吧!”這是安雪的第一反應。她與他隻是同事,或者是要好的朋友……
“怎麼不好?我已告訴我媽說你是我的女朋友了。是我媽提出來要見你的。而且,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不過,要你來了才能說。”童遠神秘地一笑。
“真的不好。別的事情我都聽你的。可是這事,我真的不能聽。”安雪急了,好不容易有個雙休日,想在家裏收拾收拾。可這個電話打來,讓安雪再也沉不下心來了。
“你開門,我已經在你門外。”幾次送她回來,所以住址已被摸清。
“童遠……”她總是被他牽著鼻子。打開門,安雪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她不喜歡這種被動。
“快換衣服,我帶你出去給我媽買點禮物。”童遠卻是一臉的興奮,不由安雪分說。
“你媽知道我是一個離婚女人嗎?”她一本正經地問童遠。
“這是我的事。我做主。”他當然知道他的父母可能有反對意見,但他不願意受他們的左右。
“童遠,我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吧。我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是絕不能草率、輕易地談感情的。可是你卻沒有很好地考慮就向我示愛,而且一句又一句地對我承諾。然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的承諾到時候兌現不了,那我就要再遭受一次比離婚還要痛的痛!所以,這種場合我真的是不能去的。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安雪把話說“穿”了。
“我當然擔心他們會因為你的婚史而不接受你,但我想讓你慢慢地多與他們接觸一下,讓他們對你產生感情而喜歡上你。到了那個時候,我再把你結過婚的情況告訴他們。這樣,他們也就會由於喜歡上你而不在乎你的過去。我知道你在感情上再也傷害不起,所以才想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我認為這樣會成功的。請你相信我!”拉起她的手,童遠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安雪也就不能不將最後的說不出口的話也說出來了:
“那我就告訴你,我之所以被離棄,是因為我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我不能生孩子。你能接受?”
童遠的手在她的肩膀上鬆了下來。她知道,這個說不出口的事再一次讓他猶豫了,跟他第一次知道她是離婚女人一樣。
“對不起,我直到現在才告訴你,希望你能原諒。”這個話說了,分手了,以後再怎麼相見呢!
“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但不知這個消息是好,還是不好。”停了一下,童遠說,“我就要調市計生委了。”
“好消息啊!這肯定是好消息。祝賀你!”伸出手,安雪去握童遠的手。
“謝謝。”他也伸出手,將安雪那柔軟的小手包在掌心裏。
原來她被離棄,是因為她不能生小孩。他是家裏的獨子,就算他能接受,那父母能接受嗎?
看來,這可能是他們最後的一次握手了。他久久地、久久地不願意鬆開……
“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沉靜片刻,安雪淡淡地說道。
“我,不想放棄,再讓我考慮一個月,好不好?”早就該料到,離婚的女人定然會有這樣那樣複雜的原因。為何在這一刻知道了原因會覺得這麼疼呢?
安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為童遠拉開了門。
如果童遠真的肯不顧一切、放下一切,娶她,讓她再一次有個家。那將會是她最好的結局吧!
目送童遠下樓,這才關上大門。
臥室裏,手機響了起來。
“喂,囡囡啊,家裏出事了。你能不能讓小鄭回來一趟啊!”一接通,便聽到媽媽的哭腔。
在安雪的記憶裏,媽媽從未哭過。當初,爸爸輸光家當的時候,她沒有哭。她摟著自己說:“隻要有一雙手在,就不怕沒有飯吃。”當她出嫁時,家裏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媽媽也沒有哭。她東奔西走,找親戚朋友借來兩萬多元給自己辦嫁妝,終於還不大失臉麵地把自己嫁了;當她辛辛苦苦地讀了那麼多年書,一直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媽媽也沒有哭。隻是鼓勵她婚後要多孝敬公婆,多為家裏分憂解難。可是今天卻在電話裏哭了,哭得安雪也沒有了主張。
“怎麼了,是什麼事情啊?”安雪關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