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往旁邊讓了一步,沈鑫從後麵閃進來,笑容有點誇張,很熱情洋溢的樣子:“臻子,我來頂你的苦窖了。”

陸臻笑了笑,把地上的東西交待了一圈,夏明朗聽他說完了轉身就走,從頭到尾一字未發,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沈鑫看陸臻發愣連忙用胳膊肘兒頂他:“哎,你別生氣,隊長心情不好,那不是怕你出事兒麼,現在隊裏心情就沒好的。”

“我知道。”陸臻苦笑,一邊把防寒服的袖口收緊追出去。

外麵暮色沉沉,黑寂的曠野中一個淡淡綽綽的影子走在前麵,陸臻在齊膝深的雪地裏艱難地奔跑,等他追上夏明朗的時候已經氣喘籲籲。

許航遠極幫忙,大手一揮,指了個大號帳篷,說:“英雄,今晚你就睡那兒。”

陸臻客氣:“這怎麼好意思啊,許隊長。”

許航遠曲指在下巴上一磕:“那,沒什麼,好辦哪,”他伸手揪著夏明朗的肩章往陸臻麵前一推,“把這小子送給你侍寢了!”

陸臻滿頭黑線到地。

火堆前的眾人放肆地笑成了一團,陸臻微笑著一個個看過去,那些熟悉與陌生的人,參差坐著,他們眼中有明顯的關切,他們的眼中沒有憐憫,他們仍然可以縱聲大笑,就像他們也會號啕大哭。

這是一群漢子。

不是練出一身疙瘩肉,擺個冰酷的表情就能被稱之為男子漢。

那些人,他們的血管裏流著蓬勃張揚的血,他們的心髒強健而有力,他們的眼神凜利純正。

夏明朗把加熱好的野餐食品遞給陸臻,紅燒牛肉土豆裏拌了白米飯,在此時此地絕對是重量級的豪宴。陸臻吃得很唏噓,這兩天他一直吃野餐口糧習慣了小份冷食,乍然吃這麼熱乎乎的東西,胃裏暖得幾乎有點疼。

陸臻吃完飯找了個借口去看新到的防爆罐等排爆工具,專業的防化兵還沒到位,許航遠拉上了自己的爆破組,負責人看到陸臻的第一眼有點遲疑,似乎拿捏不好自己應該是什麼表情,陸臻看著他笑,笑容明媚,讓人鬆了一口氣。

其實這些東西不大用得上,20KG的高能炸藥,能封住這種級別的防爆罐全世界都沒有,陸臻也就是找個比較合理的理由離開那堆火,他的到來讓他的兄弟們心情沉重,他不喜歡。爆破隊的副隊長異常熱情給他推薦最新的工具:這個帶上,去年剛剛列裝的;那個也帶上,跟你說,隊裏特別買的,別的地方沒有。

臨走時陸臻七零八碎抱了一大堆,副隊長在他身後看著,走出去好遠,陸臻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兄弟,記得親自還回來啊!”

陸臻眼眶一熱,轉身敬了個禮。

在這樣的夜晚還能睡著,算不算一種奇跡?

然而陸臻合上眼,他很快就睡著了,聽說隻有心無雜念的孩子在他最放心的人身邊才會如此。

夏明朗守了他一夜,陸臻的睡法太安靜,呼吸柔和,心跳平緩,一動不動,隔了厚厚的衣物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心跳。

好像屍體。

夏明朗睜大眼睛胡思亂想,恍然覺得現在是否也算是一場演習,讓他有機會可以預演一下,怎樣去麵對一個不再鮮活的陸臻。

可是……

夏明朗忽然捂住臉,因為他忽然想起了,如果陸臻有什麼萬一的話,他是沒有機會去麵對他的屍體的。

第六章 兵天血地

1.

天已經完全亮了,清早的陽光從頂上落下來,這讓陸臻的麵容看來有些模糊,輪廓線鍍著絨絨的金邊。灰塵揚起在光線裏,上下翻飛,像細膩的金粉。

“等我回來。”陸臻站起身,拉開帳門,衝出去。

風倒卷進來,夾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