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楷過來給軍醫看傷,沒想到那軍醫揭開紗布隨便就瞥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回去再說吧,反正現在縫了回去還要再包,現在這消毒條件不行啊。

鄭楷頓時愕然,夏明朗看著他苦笑,他已經摸出這小子的脈了——天下除死無大事!

陸臻伏臥在單架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仿佛隻是在熟睡。天太冷,衛生兵給他從頭到腳裹了一層電熱毯。手提式的醫療器械與他脆弱的生命係在一起,夏明朗聽著呼吸器呼嚕嚕的聲響還有那單調刺耳的嘀嘀聲,感覺比天籟還要天籟。

軍醫打發完老鄭踱過去看陸臻身上插的各種各樣的管子。

“他什麼時候會醒?”夏明朗忍不住問。

“呃,這個嘛,如果我是你,我會期待他暫時不要醒過來。”軍醫很嚴肅的說。

“為什麼?”

“疼!”軍醫精省地用了一個字。

夏明朗咳了一聲,換個話題:“他為什麼一直趴著?”

“背上有點燙傷,不過你放心,不嚴重,這鬼天救了他一命。”軍醫頓住,似乎在思考。

是的,零下40度的超低溫與一尺多厚的積雪消耗了爆炸時的大部分熱量,而狂風讓焰氣團消失得更快。

“還好是這天啊,要換個夏天你看看,等咱們找著的時候,人都熟了。”軍醫思考完了,撇著嘴嘖嘖地感慨。

夏明朗聽得一陣惡寒,終於忍無可忍的瞪著他:“我說,你應該沒少為了你這張嘴挨過抽吧!”

“哪能呢?你看我跟你嘮這麼久了,您也沒抽我啊!”

夏明朗咬牙:“我要不是看在他還有氣兒……”

“那他要沒氣兒了,我也就不這麼說了嘛!”軍醫嘿嘿笑,分明是一張忠厚的臉。

夏明朗眼前一黑,陰溝裏翻船了。

強大的黑鷹終於在廣大人民群眾的翹首以盼中緩緩降落,黑鷹核載11人,所以麒麟的剩餘人員全員登機,陳默分隊的前場支持轉托給許航遠,夏明朗帶領餘部先回去休整。

救護車就在停機場等著,一路綠燈有警車開道,如此流暢的銜接,這代表一定有軍區一級的領導發了話。麒麟前期被俘或者演習陣亡的隊員們悉數等在醫院大門口,老宋一看到夏明朗就迎上去:“隊長,組長怎麼樣?”

“還行!”夏明朗看著雪白單架床上靜謐人體,他不能說有事,因為麒麟的規則與那位不著調的軍醫其實是一樣的,天下除死無大事,可真讓他說沒事,他又不安心。

老宋馬上鬆了口氣,與夏明朗一道目送陸臻進手術室。

會沒事的!夏明朗低聲喃喃,像是在對老宋解釋,更像安慰自己。他靠邊在牆壁上深呼吸,雙手用力的搓臉,試圖讓自己的精神振奮些。誰都不願意先回去,鄭楷和另外幾個有掛彩的戰士去樓下急診科做外傷處理,夏明朗領著人在手術室門口等結果,又累又困的戰士們坐得一地歪七扭八,搭配那一身硝煙一頭亂發,個個有如土匪形象全無。

暖氣很熱,室內外溫差將近60度,戰士們的防寒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已經有人在出汗,一些難聞的氣味漸漸彌漫了整個走道。腥氣……混雜著泥土、硝煙、還有血的味道,積膩在皮膚,頭發與衣料的深處被發酵,非常難受的令人作嘔的味道,雖然他們自己並沒有感覺到。

來來往往的護士和醫生們不自覺掩鼻側目,他們走得很小心,好像生怕沾碰到什麼。

徐知著終於意識到自己燥熱的來源,嘩拉一下,撕開了防寒服的搭鏈,汗味混入原本的腥氣裏,被這空間過高的溫度蒸騰得越發濃烈,掩鼻而行的路人有些已經開始露出不滿的神情。隊員們早就習慣了對路人視而不見,自成一國地在小聲低語,或者抱著背囊抵牆而眠,現在這樣的溫度很適合暈睡,徐知著甚至已經有些睡著了,不自覺把腿伸直,橫過走道。↙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