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搖頭輕歎:“這已經是你第三次被送來補妝了,我的黃彤小姐。我還是第一次見人結婚結得這麼悲壯的。”說完搗騰手裏的化妝品,就要往我臉上找補。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久違的聲音——“不請自來又怎麼了?為什麼請你不請我,我非要問個清楚。”
優洛?
我轉過頭,看見小K有意攔著優洛進來,可是她絲毫沒有被阻攔,坦然然,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我,嘴邊一抹似有若無說不出內容的輕笑:“彤彤,你是真的不希望我來參加你婚禮?”
我慌亂地擦幹臉頰上殘留的淚痕,然後站起來,鼓足力氣解釋道:“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會高興來的。”
“我是不高興來。”優洛的臉色徒然沉下來,但是又悠揚而起:“隻是再如何不想來,這依舊是我最好朋友的婚禮不是麼?”
我羞愧地點頭,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這樣的婚禮,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來參加。被欺騙得來的虛假祝福,遠比沒有被祝福的婚禮更讓我感到不安。何況,我不要祝福,甚至需要詛咒和謾罵……那麼這個婚禮對我而言才有意義。
“我還帶了Siren來,你要不要去見見?”優洛繼續說。
小K臉色不善,我知道她們三人曾經的關係。即使再如何分手後淡定,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化妝師叉著腰在旁邊聽我們說話,看我想站起身,忙按住我肩膀:“先補下粉吧,這樣子很難看啦。”
誰知優洛更快地拉住我的手,對上他的視線說:“不用,就這樣,挺好的。”
我茫然地看向她,在這場浩劫中已變得麻木遲鈍的腦子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她拉出休息間,到了一處僻靜的庭院深深。隻見Siren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遠遠看見我,刻薄的語調:“你這個笨蛋,竟然一個人跑來結婚了!”
優洛傷感地望了我一眼,製止她道:“看看她的樣子,你還忍心罵得出來嗎?”
Siren這才正麵我的尊容,隻見她目光閃了閃,一抹悲傷之色劃過。我不自禁向我的臉上摸去,有些茫然。優洛拉過我,認真道:“跟我來。”
小K這時也跟了上來,對優洛說:“你們有事一會兒再說,她現在要回大廳,巡酒馬上開始了。”
Siren怒喝:“放屁!你什麼時候成了那臭男人的跟班?憑什麼幫他看著彤?!告訴你,彤去哪兒是她的自由!”於是拉起我,狠狠瞪了小K一眼便走。
小K哪吃過這等癟,就要回嘴,但看見優洛麵色陰沉,心事沉重地向小K搖了搖頭。小K才憋著氣沒發作,卻也依然一臉堅決地把我護在身旁,邊走邊與Siren怒目相視。
其實她們的對話和表情,都是此刻的我,憑借記憶拚接而成。
當時,我隻是在參演著一部默片。因為靈魂處於一種遊離和晃蕩的狀態,像是一團飄浮在大海裏的浮遊生物。沒有思想,沒有頭緒,有的隻是空洞、茫昧和擠不出來越積越深的滿腔愁鬱。
禸體行之將木,靈魂無處可依,是當時我的寫照。
寫至此,不由得捏了捏眉心,一聲長歎。文字見證了一切,也記錄了一切,然而我的心,還是那般孤獨,寂寞,那般模糊與匪夷所思、不可名狀。這是失去愛人後,靈魂被放逐天際,無處歸依的晚景淒涼。
轉過頭,可愛的嬰兒床上,有我的小Rob在酣睡。
不相見,自難忘;不相憶,自難舍。想起那句: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那麼我的孩子,我寧願你相見,相知,相伴。張愛玲說,生命是蒼涼的,生命是寒冷的,人世間唯有愛能夠溫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