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軒說完,對著允諾遠去的馬車,深深的歎了口氣,雙拳不自覺的緊握。
燦若輕輕的說:“我知道,你在為那個帶麵紗的人擔心。”
“可是,我已有心無力,我能保證的,隻是自己親人的安全。”
馬車又緩緩的跑起來,兩日後,終於到了魂牽夢繞的,老家。
安小朵掀開車窗,眼前一片清新。
小鎮有小鎮的好處,與京城的熱鬧喧嚷相比,這裏的小鎮安靜,自在,淡然,平整的青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亮亮的,路兩邊種滿了梧桐樹,那是鄉下最常見的一種樹,開淡紫色花,有淡淡香氣,寥寥的幾家店鋪散落在這些梧桐樹之間,安小朵看了一下迎風飄搖的招牌 ,有裁縫鋪,綢緞莊,酒館,包子店,京城裏有的,這小鎮上倒也齊全,隻是,店鋪小了一點,又小了一點而已。
幾隻雞在路邊草叢裏咕咕的找著蟲子,幾個孩子看見安小朵他們的馬車,好奇的跟在後麵跑,小鎮上基本上沒有多麼高的建築物,大多都是低低的青黑色的房子,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婆在給一株叫不出名字的花澆水,對於經過的馬車,她隻是淡然看了一眼,仍是對著她的花微笑。
突然,一陣疾速的馬蹄聲打破了小鎮的寂靜。
一騎白馬自街的盡頭跑了過來,那馬匆匆的與他們的馬車擦肩而過,卻又來一個急轉彎,又拐了回來。
“請問,是沈家的人嗎?”
安小朵此時已看清馬上的人,她驚喜的叫著:“溫寧哥哥,溫寧哥哥!”
溫寧向她看來,隻一眼,便站在那裏,隻是安靜的微笑。
安小朵已跑出來,站在他麵前,問:“溫寧哥哥,你還好嗎?三年沒見了,落落想你了。”
真的想了,想這個深情厚重的男人,雖然她不能嫁給他,可是,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洛熙,也就隻有這個人,可以讓她的心,微微的動一下。
溫寧站在她麵前,嘴微微顫抖著,眼裏帶著笑,卻又含著淚,仍是說不出話。
沈子軒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我說寧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是見到落落就說不出話,你平日裏,蠻能說的呀。”
溫寧笑了笑,終於說:“落落,你回來了,真好,我又能天天看到你了。”
安小朵拉著她的袖子,樂嗬嗬的說:“我的嫂夫人呢?跑到哪裏去了?”
溫寧眉頭緊皺,看了沈子軒一眼,說:“她,又走了!”
“走了?去了哪裏?”
“走了有三四天了,我一直沒找到她,原想去路上迎接你們的,可是,她這一走,我就沒趕得上。”
溫寧說著,仍是不住的歎息。
安小朵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個遮著黑紗的女人。
她一直盯著自己看,如果真像燦若所說,她是個女人的話,她,會不會是綠痕?
安小朵突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是她,一定是她!
她拉住了溫寧的手,“快走,快跟我走,跟我去救綠痕。”
一行人全部驚呆了。
沈子軒說:“落落,你說什麼?我們什麼時候見到過綠痕?”
“那個,遮著黑紗的女人,她一直在看我,哥哥,她剛才一直盯著我看,我也說不出為什麼,我突然就覺得,她會是綠痕!”
沈子軒一怔,隱約間,好象也覺得那個女人經過他身邊時,也在死命的盯著他看,他當時以為可能這個人太想求救了,可是,現在想來,那個人如果不認識他,是不會那樣做的。
他拉過一匹 馬,“快走,溫寧,快一點,再晚就來不及了!”
溫寧仍是一頭霧水,沈落落跳上他的馬,不由分說,對著馬兒就是一鞭,馬兒急馳 起來。
就這麼趕了四天,依然見不到允諾馬車的影子。
安小朵忍不住哭了起來,“我應該當時就想到的,她一直就盯著我看,在那種情形下,隻有認識的人,才會那樣,我居然,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那個色鬼擄走!綠痕,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呀!否則,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溫寧輕輕勸她:“落落,那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麼自責,是我,我沒有保護好她。”
天可憐見,第五天,他們總算看到了允諾的身影。
但是,怎麼救綠痕?
或者說,萬一那個人,不是綠痕,他們怎麼跟允諾解釋。
三人緩緩跟在馬車後麵,想著辦法。
直接要人的話,有些太過冒險,因為,誰也無法確定,那個麵紗人,一定就是綠痕,萬一不是,這個允諾可不是省油的燈。
安小朵說:“還是我來吧,那個允諾,對我不會防備的。”
沈子軒和溫寧一起擔憂的看著她。
“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就放心吧。”
安小朵策馬向前,趕上了允諾。
“公子慢走,公子慢走!”
允諾看見她,一臉的疑惑,但看得出來,雖然很奇怪,但他還是很高興。
“姑娘,我們又見麵了,怎麼?你怎麼落單了?你的,沈郎君呢?”
安小朵裝作跟自己情郎鬧別扭的樣子,嘟 起嘴,“公子,我不想再跟他走了,我不喜歡那麼荒僻的地方,什麼都沒有,將軍,我可以,你是要回京城嗎?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我一個人走,好害怕。”
說完,安小朵又羞答答的看了允諾一眼。
允諾走上前來,細細的看著她。
“有姑娘這樣美的女子同行,在下是求之不得呀,請吧!”
他的手蛇一樣的纏在了安小朵的腰間。
安小朵強忍住內心的惡心,笑著隨著他走到馬車前。
“公子,我可以做你的馬車嗎?我騎了一天的馬,真的好累。”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小心哦,裏麵可坐著一個脾氣特別壞的小丫頭,偷了我好多東西,我正要帶她回府調教呢?”
“是嗎?偷東西,這可不是女孩子該做的事,將軍這樣氣宇軒昂的人,能在您身邊服侍,就是天大的福分,她可真是的,居然還跑。”
允諾大笑,“她可不像你,這麼想得通。”
安小朵嬌笑著上了馬車,裏麵坐的正是那個麵紗人,安小朵裝腔作勢的說了兩句,無非什麼教訓她,要好好的讀女兒經,要做清白的女孩子之類的陳詞濫調。
她一邊說著,一邊暗暗的捅那個人,那人聽到她的聲音,突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安小朵打開麵紗,麵紗底下一張臉,含著淚,帶著些驚懼,嘴裏還被塞 了塊破布,正是綠痕。
綠痕看到她,淚不斷的流下來。
她解開綠痕身上的繩索,把她嘴裏的破布扯掉,重又把麵紗給她遮上,在她耳邊輕說了幾句。
這時,允諾又在外麵說話了。
“姑娘,你這麼跑回來,沈將軍他不來找你嗎?”
安小朵裝出哭腔,“將軍莫要再提這事,他實在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我不過說一句不想住在鄉下的話,便被他一頓好罵,唉,想來,真是傷心俗絕。”
允諾心裏大快,本以為這美人隻能看看,沒想到居然送上門來。
天漸漸的黑下來,馬車停在了一家客棧門口,那幾個騎馬的男子又上來推搡著綠痕,走進了客房。
允諾卻在馬車外候著安小朵。
趁著夜色,他在安小朵身上亂摸。
“美人兒,我可一直想著念著你呀,快快跟我上樓去吧。”
安小朵推開他,“將軍,我可是正經人家的女兒,將軍怎可這樣對我?將軍若是真對我有意,須得八抬大轎來抬我,不然,我可不依!”
說完,甩開允諾的手,“大不了,我不跟將軍走就是,我自己走,沒想到將軍這麼英俊神武之人,行事卻這麼猴急,真是。。。。。。”
允諾被安小朵一誇一損,嘿嘿笑著,拉著安小朵的手說:“好,姑娘,是在下不恭,請吧,待到京城,我再好好收拾你。”
最後一句,他附在安小朵的耳邊輕輕的說,一股說不清的又香又臭的氣息襲來,安小朵又惡心得不得了。
到了客棧,允諾一夥又開始胡吃海喝,安小朵借口頭暈,先行去樓上休息。
她走到綠痕所在的那一間,門鎖著,開鎖對她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安小朵打開鎖,綠痕正焦急的在屋子裏轉,見到她,叫一聲,小姐,淚又落下來。
“好了,別哭了,快走吧~!”
安小朵拉著她,輕輕的下樓,真是要命,允諾那夥人,做的位置,就在樓梯口,要想避開他們的眼睛走過去,也真有點不容易。
她心生一計,對著一個端菜的夥計身上一撞,那一碗熱湯全倒在了她的身上。
“啊!”她尖叫,尖叫聲立刻吸引了允諾的目光,他衝上來,對著那個夥計就是一巴掌。
綠痕趁亂走了出去,她連忙勸架。
“將軍,我也有錯,也怪我不小心,算了吧,我去換件衣裳。”
允諾罵罵咧咧的停了手。
安小朵借口去後院的馬車裏拿衣服,翻牆,溜之大吉。
和客棧外的三人會合,四人兩騎,趁著夜色,狂奔而去。
一路擔心允諾來追,四人沒敢住店,隻是在荒效野外,隨意地歇歇腳。
暮春的夜晚,已不覺寒冷,坐在大樹下,蟲鳴陣陣,繁星滿天。
被救出來之後,綠痕一直靠在安小朵身邊,壓抑地哭著。
溫寧見到綠痕,隻是茫然的盯著她看,甚爾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
這兩人還真是古怪至極,敢情一起生活了兩三年,越過越沒有感情?
“溫寧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綠痕?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安小朵氣乎乎的問。
溫寧低著頭,突然一笑,“我還能說什麼?我該說的話,早就已經說完了,綠痕,你不能生孩子,我從來沒怪過你一句,對吧?可是,我們寧家,要傳宗接代,爹娘讓我納妾,我也是百般拒絕,一心隻想治好你,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還是沒有什麼起色,爹娘再次提出來納妾的事,我才剛見了人家姑娘一麵,你這邊就受不了,一句話不說,就跑了,我把你找回來,可是後來,隻要一提到納妾的事,你就跑,你什麼意思?”
溫寧說完,死死的盯著綠痕,“我一直覺得,你善解人意,是一朵解語花,可是,在這件事上,你為什麼不能體諒我一點?”
綠痕抹了抹淚,說:“綠痕沒有福份跟寧少爺,一切都是綠痕的錯,從今天起,你要納多少房妾,都跟綠痕無關,綠痕,不再是你寧家的媳婦了,綠痕現在隻是沈家的丫環,我要留在小姐身邊,照顧她一輩子。”
“你?你,你就是會說渾話!”溫寧氣揮劍在樹上亂砍,樹葉兒嘩嘩的落下來,他沉默半晌,說:“由得你吧,我累了,綠痕,真的累了,夾在你和父母之間,我覺得,特別累。”
安小朵歎口氣,突然明白了問題的症結所在。
沈落落的這個丫環,大概也是被她給害了,或者說,在古代,也有女性意識的覺醒,綠痕,一定是不能忍受跟另一個女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所以才一再出走,如果不能擁有他全部的愛,那她寧願,什麼都不要。
沈子軒在一邊和解,“好了,這會兒剛出虎口,又吵起來了,溫寧,若是綠痕真被那個允諾給害了,你這會兒還不知怎麼哭呢,兩人能相守在一起,已經是福份了,比起落落,你們,真的幸福太多了。”
這下四人都不再說話,各想各的心事,各自無聲的睡去,等到天剛破曉,便又催馬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