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說話了?認了做個馬屁精了?”黑衣女子很得意,竟爾又“嘻嘻”笑出聲來。
天峕感覺得出,自打在河邊與之相遇,黑衣女子笑過好幾次。雖然放跑了天來道人,但心情似乎很不錯。
“我家兩位師兄都說過,貓不和狗鬥,男不和女鬥。小道不過謹遵兩位師兄教誨。”天峕言語上討回個便宜。竟也學著黑衣女子,“嘿嘿”了兩聲。
“啪”的一聲,黑衣女子竟爾從“屏風”上麵伸出手,在小天峕腦門上又拍了一下,“你兩位師兄才不會說這種粗俗話。要說,也隻你二師兄會說,虎不類犬,龍不類蛇。做人嘛,就得有做人的講究。”
“咦,”小天峕連眨眼睛,“這句話果然是我家二師兄說的,你又從哪裏聽得。”
“你二師兄見了我,也得叫我一聲師姐。不光是這一句話,你二師兄啊,他隻要一撅尾巴,我就曉得他要……掉什麼書袋子了。”
女子說罷又自己笑了一笑。好歹沒說出粗俗的話來。
撅尾巴和掉書袋,其實風馬牛,但天峕聽了卻道,“說得好說得好,我二師兄果然經常掉得好書袋。”
天峕這話,卻是讚賞黑衣女子沒說出“一撅尾巴,就曉得要拉什麼屎”。梨樹村的女子都是這麼說男人的。
“好啦。”
“什麼好啦。”
“你說什麼好啦。真是笨得很。”
天峕“哦”了一聲,把那塊包袱皮移了開來,屏風後卻不見了黑衣黑褲的黑衣女子,取麵代之的是一位年輕道姑。
隻見她發髻雙挽,插著一根長長的銀簪子,挑起幾縷月光。夜色之下,一張臉皎潔如月。道袍長垂,更顯身形高挑,飄逸如仙女下凡。
天峕不由看得呆了。
“你看什麼啊?我怎麼了嗎?”那道姑有些不明就理,低頭檢看一番,又正了正頭上發簪。
“仙女師姐,原來這麼好看。其實師弟我剛才稱你為仙女大俠,並沒有叫錯啊。”小天峕嘖嘖稱讚。自己也從小道變成了師弟我。
“什麼好看不好看了?你多大個人,也曉得什麼叫好看不好看了。”
“我怎麼就不可以曉得了,我二師兄說,凡女子之好看,如賞天上月,如觀河邊柳。無論你什麼時候看到了,都令你心境愉悅,那就是好看。”
天峕時年十歲,尚且沒有什麼男女之大別,因此這話,卻也說得理直氣壯。
“咦,這倒果然像是你二師兄說的話了。那你說說,你既然說師姐好看,是如賞天上月呢,還是如觀河邊柳啊。”
“我看都不是。”
“你看都不是?”
“師弟我剛才猛一眼看到啊,倒有點像我家觀中後院的那株池中荷。”小天峕說著,還又吸了吸鼻子,“不隻是看著像,聞著也像。”
黑衣女子聽了天峕這話,怔住了。卻把一隻手放在小天峕肩上,輕輕撫了撫。
略過得一會,這才接上天峕的話道,“你這小道士,你說你呀,是像你天元大師兄多一點呢,還是像你天啟二師兄多一點。”
“這個,我可說不上來。你果然認得我觀裏兩位師兄?”
“我還認得你。隻是你卻認不得我。”道姑說道這裏,俯下身來,對著天峕耳朵輕聲說道,“我是你殷蛾師姐。”
“殷蛾師姐?”
“我問你,你不曾聽得你大……兩位師兄提起過我麼。”殷蛾撲閃著眼睛,輕聲問道。
“不曾。”小屁孩堅定搖頭。
“唉。”沒想到,這位殷蛾師姐竟長長歎了口氣,這才幽幽說道,“我的命……是你大師兄救下來的。”
這回,天峕倒是看出來了,這位好看的師姐眼裏很是失望。
“你既是我大師兄救的命,卻為何要殺天來道人。”這才是天峕想要知道的。“天來道人挑的是我無來觀的觀匾,卻是犯不著你們殺他呀。”
“這個嘛,說來話長。且天來道人憑這麼點微末道行就敢來挑無來觀。自然是不想活命了。”
“不對,天來道人既然不想活命,卻又為何要拿青黃兩疋布來換他一條活命。”
“哼,你以為他真會給你送兩疋布來?”
“這……”
天峕心想,就算天來道人不會真送兩疋布來。但河邊之舉,好歹救人一命。或許師父知道了,會免除對他的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