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的背上竄起陣陣涼意,她的手死死攥著衣擺,唇中牙關緊咬,但表麵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
她倒也不是全怕身邊的人看出什麼,隻怕正一步一頓著進來的人的那一雙銳利之眼。
對,臨到關到,流光知道自己還是怕的,怕她的眼神,於是枉想逃避。
而夙命一踏入大門,便望到大殿深處端坐著的那兩個人。
夙命還是那一身巫師打扮。曳地的大黑袍,胸`前背後拖曳處卻都繡著金黃的圖文,圖文繁複,並看不出內容。然後是一頂鑲著暗紫寶石的高帽,帽的右沿插著一根開散著的翎,似是孔雀的,泛著鬱藍清光。
隻是今天夙命沒有蒙麵,而是帶了半張銀白麵具。
麵具緊附著左邊的麵孔,使人看起來很是詭異。當你一直細細地盯著這半邊麵具時,你會忘了另外半邊是血肉之軀;而當你隻看著那半張臉麵時,也會忘了另半邊的生冰冷硬;最後你隻有把目光放向中間,可是久久,你又會有暈旋之感。流光便有這種感覺。隻是當她看到那一柳入鬢的長眉,眉間半露的絳色紅心,她就已經如此了,就更別提去直視夙命的眼神。
夙命搖著鈴,一直走到宏傾與流光跟前。
宏傾已經站起身來,又微微彎腰將流光也扶起來,然後他笑道:“準備的很是倉促,望大師不要怪罪。”
“我隻是行法之人,”夙命慢聲說道,“接受法事的,是你們。”
流光慢慢把目光聚在那隻碩大的搖鈴上。鈴聲不似一般聽起來的那麼清脆,也不十分低沉。流光一時形容不出這種聲音,隻能暗自猜測,但願黃泉路上也是這樣的鈴聲,倒不會隻剩寂寞的等待了。
“那,大師,就請吧!”宏傾做了個手勢。
大殿之門仍是敞開的,殿內的人也沒有完清出去,夙命想了想,沒有說什麼,逕自去取鼎立香了。
門外無風,殿內自然如此,煙氣直上殿頂,火苗並不跳躍。
而跳躍的,是夙命。
搖鈴之聲突然大作,夙命一甩寬大的長袖,旋個身,在宏傾和流光麵前翩翩起舞。
上一次夙命也跳,但卻遠沒有這次顛狂。她遊走於殿內各個角落,會從屏風後突然閃出,也能從殿左旋身落地於殿右。
但大多數,夙命隻在宏傾與流光的正前方起舞。
“顯然,上一次她沒有這麼認真。”宏傾突然開口道。
流光唇瓣微動,卻還是沒有言語。她的目光隨著夙命而移動,不時露出驚豔的神色。在其中,她不可避免得與夙命的眼眸相遇。那時,夙命將右袖提起,半遮顏麵,然後堂而皇之地看著流光,一眼不眨的,仿佛幾百年沒有看過一樣。等她放下袖子時,她已閉眸,再睜開,又是十分神注的模樣。
流光知道,宏傾就在旁邊,她不可以表現的太明顯。可是夙命的目光總會逼得兩人碰撞上,然後糾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