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娜自從被我破壞了之後,她後來也進了幾個月的女醫學校。隻是我的罪惡,早已得了具體的表現了!她的學校生活,又不得不半途而廢,而今我們的兒子早已上了三歲了。我的兒子,雖是我罪惡的表現,我看他確是個純潔無垢的天使。他去年十二月十二日滿兩歲的時候,我有首詩壽他是:
和兒!(我的兒子名叫和生)你已滿了兩歲了!
你這兩年當中所受了的你父親的狂怒,真是不少了
你愛啼,我用掌打你——用力地打你,
打了之後,我又自己打自己:
試試我打痛了你沒有。
象這樣苛待你的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和兒!你今天競已滿了兩歲了!
你父親的瘋狂狀態還是未改:
我昨晚詩興來了的時候,
你也在我旁邊謳吟:
我偏惱恨你那天使一樣地純潔無垢的歌聲,
我罵了你不知道有好幾次!
你後來沈沈地便往你母親旁邊去睡了。
和兒——我可憐的兒!
我忘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
我若是早曉得,我昨晚不該那樣地苛待你。
和兒!你要恕你父親的罪惡呀!
和兒!你受了一切的菩薩保佑,
你可也無災無難地滿了二歲了!
和兒!我望你象首詩一般自自然然地長成了去罷!
我這首東西是我隨筆地和淚寫成的。小孩兒比我神聖得恒河沙數倍,我配乎打他,罵他,發他的氣嗎?我的兒子畢竟蔥俊可愛,我隻望他將來的一生,不更像這一樣,陷入泥淖罷了。
我的罪惡如僅隻是破壞了戀愛的神聖——直截了當地說時,如僅隻是苟合!那我也不至於過於自譴。隻是我還有件說不出來的痛苦。我在民國二年時,我的父母早已替我結了婚,我的童貞早是自行破壞的了!我結了婚之後,不久便出了門,民國三年正月,便來在日本。我心中的一種無限大的缺陷,早已無可補真的餘地的了。不料我才遇著了我安娜。我同她初交的時候,我是結了婚的人,她是知道的。我也仗恃著我結了婚的人,所以敢於與她同居。唉!我終竟害了她!以下的事情,我無容再說了。
六創造十年(節選)
壽昌由白華的介紹和我開始通信,後來在一九二○年的三月尾上,他利用春假竟由東京到福岡來訪問過我。他來的時候正逢我第二個兒子博孫誕生後才滿三天,我因為沒錢請用人,一切家中的雜務是自己在動手。他看見了我那個情形似乎感受著很大的失望。他那時候還年青,還是昂頭天外的一位詩人,不知道人生為何物。就是我自己也是一樣。當他來了的第三天,我公然陪著他到福岡附近的名勝地太宰府去玩了一天,第四天也陪著他遊玩了福岡市中的名勝,把產後僅僅五六天、應該保持絕對安靜的安娜連帶著兩個孩子丟在了家裏。後來弄得奶子斷了,生出了種種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