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相沒理她，轉身就要走。
“我死了，你能對奶娘和翠喜好些嗎？”
她對著他的背影，撐著軟軟的幾乎要暈過去的身子問。
他的背影頓了下，冷笑一聲回頭過來，打量著她，冷聲告誡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說話！”
“我分的清自己的身份。”她啞著嗓子，幾乎要說不出話了，渾身都冷又痛，眼裏卻流不出半點淚來，她知道，她是對顏相死心，她從來也不該對這個所謂父親抱有什麼希望，剛剛，那是燒糊塗了！
“可你分不清，你根本不配做父親，也不配做主人，更不配做母親的丈夫！”
她這句話，肯定是狠狠的觸動了顏相，他猛地回頭看向地上的奶娘，衝過來抓起她瘋了似的問，“這些都是你教的是不是？是不是？”
奶娘冷哼著，別開臉。
他一把把奶娘甩在地上，砰的一聲，奶娘撞在床上，額頭出了血，那鮮血染濕了地麵，她哭著想爬過去，卻被他一腳踢開，他氣喘籲籲的站在奶娘麵前，眼睛瞪大如牛，“當初就不該留著你，要是沒有你，她也不會說出這種狼心狗肺的話！我看，你也不必留在這兒，反正她早晚是要死在這家裏，留著也沒用！”
他這話不像是對奶娘說的，可說完之後，他卻立刻讓人把奶娘趕出去。
她哭著叫著撲上去想攔住那些人，可小小的她，便是拚了命，便是抱住那些人的腿咬他們，也隻是徒增了一身的傷，卻眼睜睜得看著他們把衣衫單薄，嘴裏額上全是血的奶娘扔出去。
她跪在地上給顏相磕頭求他讓奶娘回來，他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她帶著翠喜撲到門口，推開個門縫和奶娘說話，說要去求顏惜如母女，讓奶娘好歹回來。她早就聽奶娘說過，娘親的一家都被顏相害死了，她沒有地方去。何況又是鵝毛大雪，何況下了好久好久。
可奶娘卻從門縫裏拉住她的手，告訴她不要去，告訴她，“惜卿，若是日後走出這顏相府，就再也不要回來！”
奶娘說完這句話，吐了口血，在門口暈倒了。她和翠喜扒著門，一個哭著喊奶娘，一個哭著喊娘親。
那個夜晚，她坐在門口，哭的暈過去。暈過去前，她看到天是黑漆漆的，飄著一個一個變成冰淩的雪花，她在那一刻，突然有點兒恨，老天為什麼要下雪呢？
她醒來的時候，隻有翠喜在旁邊。眼睛腫著，告訴她後來不知為什麼來了個大夫，給她吃了藥。她問她，“你娘呢？”翠喜一下子撲在她身上哭起來。
那時候翠喜還小，其實她也才八歲，她不顧一切的衝出去，門外空蕩蕩的，白雪覆蓋了昨日的所有痕跡，也許，將奶娘也埋在裏麵。
後來有段日子，她就騙翠喜說，奶娘肯定是尋到好地方離開了，否則門口怎麼看不到她呢？翠喜相信了。
她拿到的月例銀子，仍然是時有時無，給她這裏送糧食的，仍然是有一次沒一次，她和翠喜常常要挨餓，而且餓的厲害。後來不知誰好心開了臨街的那扇門，她讓翠喜拿著奶娘留下的東西偶爾出去當，勉強能吃飽。
可她也知道那些錢是有數的，不到餓的不行不敢亂花。她也不是沒想過走，可是兩個小姑娘，出去外麵的世界哪裏應付得來？她隻盼著自己快點兒長大，快點兒離開這沒有人性的地方。
她那時甚至懷疑，這世界除了奶娘，都是沒有人性的。
直到那日，他來了。
其實她隻是從傭人那裏聽到過他的名字，楚擎蒼，楚王最不喜歡的一個王爺，蒼王殿下。
他穿這身雪白的狐裘，腳上一雙黑色的靴子站在她的門口，對她說，“我已經等了整整兩個時辰都沒見到顏相，不知能不能借姑娘的路進去？”
她依稀記得是這樣問的，反正是這個內容，差不多語氣也是這樣的謙和，帶著些窘迫的臉紅。
她怔了怔，心裏想沒想到顏相居然囂張到連王爺都不見的地步。那時候是春節，正是楚國最冷的時候。她已經被凍了好些天，看到他身上的狐裘，就羨慕的要緊。可她沒辦法用什麼去換他的狐裘，因為他要通過的那條路，早在年前，顏相為了不讓她出去‘丟人’，特地讓人鎖上了。
她隻好如實相告，放棄了換他狐裘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