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被安排了手術,施廷手上的錢耗光了,有了施承關的恐嚇,他沒再找朋友借錢。施承關不是個好人,說得出來自然做得到,施廷不想連累別人。
他也無法把這件事情告訴陸契,他總覺得陸契頭頂上也懸著一把刀,要是他一向陸契求助,那把刀就會落下來,陸契父母會撕開平靜,和陸契攤牌,更甚者是帶走陸契。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留下陸契。
生活一下子陷入死局,施廷每天都覺得自己在泥潭裏原地踏步,甚至被生活往更深處拖拽下陷,難以呼吸。
陸契是離施廷最近的人,感受更為明顯。但這種泥沼漫到咽喉的感覺,讓他也說不出什麼俏皮話來。他甚至私下聯係了程明希,但是不巧,程明希剛遭受一場無妄之災,除了預存在學校的生活費,錢全都被他爸媽扣住了。
陸契看上去是個混得開的人,實則卻不太會經營關係,其他朋友更是占他便宜的酒肉朋友,真要求助的時候,他除了程明希竟然不知道該找誰。
程明希從來沒見過陸契這副落魄的樣子,他對兩人的戀情一直不算看好,但他的不看好僅基於兩人不和的自然分手,而不是這種被迫的、快把陸契壓蔫的超出青少年戀情該有的緣由。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作罷了。他的零花錢被扣是真的,但完全無能為力倒也不至於,哪怕是幫陸契借錢,他也可以適當緩解一下陸契當下的困難。
可他保持了沉默,出於私心,他反倒覺得這次的機會是一場短痛,兩人的關係就此終結未免不好。
陸契心情實在低落,沒想到這茬,拒絕了程明希的請客,一個人回到了公寓裏。
這套公寓是他父母買的,目前還未掛到他名下,他沒有處分權。即便是有……他也舍不得這個小窩,他和施廷的點點滴滴,充斥在角角落落。
陸契不戀舊,但他迷戀與施廷有關的一切,他錯過他那麼多年,當下有的記憶都想抓住——萬一,以後忘了呢。
他仰躺在沙發上,抬起胳膊蓋住眼睛,有點無所適從。目前擺在他麵前的好像就隻有一條路了,他這些年揮霍的底氣,不知道可不可以成為他的施廷的生路。
他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自己的父母了,他們不需要陸契,陸契也習慣了隻接受他們的物質供給,突然求助好像顯得有點奇怪。但陸契別無他法,他手裏的錢在醫院的血盆大口麵前隻是小數目,他必須要讓施廷知道他有底氣才行。
他估算了一下時間,父母應該還沒睡。在聯係誰的問題上他猶豫了一瞬,雙親於他而言都是同等陌生,好像從誰那裏都不會得到優待。
斟酌一下,陸契覺得自己應該像個男子漢一樣出櫃,選擇聯係了父親。
陸湛侱的名字並不好寫,陸契記得自己剛學寫字那會兒練了好久,才能把這三個字每個都裝進格子裏。可惜他父親的耐心沒有等到他練好這三個字,後來陸契的監護人簽字也不再是這個名字,他更是寫的少。
他撥出號碼後,看著陌生的備注名字,有點恍惚。該怎麼開口呢,要先問好嗎,如何切入呢?
陸契很少這樣忐忑,他本以為自己對父母的感情稀薄,不會有太多的緊張情緒,但他的心跳提醒著他,他並非不在意。
他甚至有點害怕父母不接受他的出櫃和祈求……又或者,他還害怕父母太過無所謂地接受。
他表麵沉默內心喧囂,靜靜地盯著撥號頁麵,對麵遲遲無人接聽,在快要耗光陸契勇氣的時候,門突然哢嚓一聲響了。
陸契幾乎條件反射的掛斷,把手機揣進兜裏,心虛而忐忑地坐直身體,緊張地往門口望去。
分明平時施廷忙得不著家,偏偏這會兒回來了。
陸契差點在這瞬間信了命運。
施廷沒料到陸契在家,看他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有點疑惑,還沒張口問,陸契的手機響了。陸契忙露出個要死的表情,帶著絲僥幸掏出手機,果真是陸湛侱回的電話。
陸契下意識看向施廷,對上施廷沉靜篤定的目光,他原本因準備去陽台接電話而微微撐起的身體又歸位了,認命地接起電話開了免提。
“是陸契嗎?”陸湛侱淡漠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
施廷不想打擾陸契接電話,換完鞋後倚在鞋櫃上沒動,目光仍落在陸契身上。他看得出陸契很緊張,陸契始終保持和他對視,所有的情緒都毫無遮蔽,明晃晃地落在他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