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陸契生分地跟陸湛侱打招呼：“是的。”
“沒什麼事。”
“打擾您了。”
施廷看到他眼神黯淡下來，有點失落，但更像是認命的難過。平時的陸契幾乎不會展露出這種樣子，他大部分時候都自己給予自己快樂，讓人快要忘記他是個甜味的、本該用愛澆灌長大的小孩。
施廷驀然想起陸契第一次帶他回家，那晚上陸契的快樂不僅僅是帶“他”回家，更是有人陪他一起回家了。
施廷走上前，在陸契麵前站定，把他的頭按到了自己懷中，手指從他柔軟的頭發中穿插而過，輕輕撫摸著他。
好半晌，陸契才歎氣：“果然不能偷偷幹壞事，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就被你抓了個正著。”
施廷說了句抱歉，蹲下身，微微仰視陸契：“如果我沒回來，你真的會說出口嗎？”
陸契沉默，施廷從他微微耷拉的眼睛裏看到了他的茫然無措，他之前竟沒有發覺，陸契這雙流光溢彩的眼睛裏裝進了憂慮和愁苦。
陸契想開口，施廷先打斷了他：“陸契，這不是長久的辦法。”
施廷這過分淡漠的話不知怎麼的點燃了陸契，他有點生氣地甩開了施廷仍搭在他頭上的手，揚高語調：“那什麼才是長久的呢？我們現在有什麼能力說長久呢？能把眼前熬過去都足夠好了吧！”
他鮮少說重話，突如其來的憤怒讓他有點不適，嘴唇微顫，不知道是在氣自己無能的憤怒還是懊悔對施廷發脾氣，盈盈的淚光一眨眼就彌散在了這雙漂亮的眼睛裏。
陸契猛一仰頭，把眼淚憋回去，稱得上銳利的目光直逼施廷：“我沒有辦法了，我什麼都做不了。我不想看你整天這個樣子，也不想每天都為了這些事情煩惱……施廷，我們本來可以好好過的……”說到最後，他還是軟了下來，近似哀求地望著施廷。
施廷沉默不言，錯開了陸契的目光。
好半晌，兩人都沒有說話，最終是陸契先生了氣，進屋甩上了門，徒留施廷立在客廳裏。施廷剛剛幾欲開口，這個選擇不一定如你所想，萬一你父母拒絕呢？萬一他們要你離開我呢？我們又該怎麼辦呢？
在短時間裏，他無法權衡哪種讓陸契陪著自己受罪的方式更自私，以至於無法開口。
陸契回到房間後還生氣，他都準備叫上人出去飆個車喝個酒了，摸出手機一看，發現陸湛侱竟然給他回了條短信。
陸湛侱直來直去：“你有話想跟我說嗎？想好再聯係我吧。”
陸契心裏的氣消了些，心情複雜地看著這條信息。他安靜坐在床邊，腦子裏做著鬥爭與思考，耳朵勻出來聽門外的動靜。施廷也不知道到底回來幹什麼的，在外麵毫無聲響地呆了一會兒，沒多久就關門走了。
陸契長舒了一口氣，心裏的鬱結還是沒散。糾結片刻，他還是決定回撥給陸湛侱。
這個選擇固然不是長久之計，但要是磨死在今天，還需要憂愁明天的事情嗎？顯然不用，可是陸契堅信，施廷值得更好的明天。
剛剛和陸湛侱的對話實在尷尬，以至於陸契回撥的時候已經沒什麼底氣了，但偏偏在他還沒做好心理重建時，陸湛侱接了電話。
先前那通電話是陸湛侱先開的口，陸契沒有稱呼他，這會兒兩相沉默，陸契醞釀了半晌才堪堪將“爸”推到嘴邊，沒等他發聲，陸湛侱先說話了：“還沒想好嗎？你想說什麼直說吧。”
陸契又把話頭咽回肚子裏，重新組織語言。
忐忑的心情沒有了，反倒有點憋悶，陸湛侱似乎已經看透了陸契拙劣的掩飾，故意讓他自亂陣腳。陸契也索性豁出去了：“爸，我確實是想跟您說個事。”
“我想要一筆錢，不要太多，幾百萬就可以。”
這筆錢對陸湛侱而言隻是零星的小錢，幾百萬的項目都不用經他手過目，陸契抱著絲僥幸心理，希望陸湛侱能不刨根問底。
但陸湛侱並未如他所願：“哦？哪有伸手要錢的道理，你準備用來投資什麼、會有什麼樣的收益、風險多大……這些問題都不用告訴投資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