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1 / 3)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她終究沒保住貴武。”蘇凡惋惜。

“那也是他活該。”籬落喝口熱茶道。

蘇凡便想起那首《上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對他確實是愛到深處無怨尤了。”

“她又不知那是女鬼,我看是婦人的嫉妒吧?”籬落不以為然。

“嫉妒也是出自愛心,如若恨到如此地步,想見她對貴武亦是愛到不能,即使灰飛煙滅必也要記得他吧?”

籬落聽出蘇凡話中的敬佩,不由湊到他麵前,一雙眼細細地打量他:“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你真信?”

“你不信?”蘇凡反問他。

“天荒地老的事不到天荒地老誰也不知道。”籬落看著窗外,手中的茶盅嫋嫋散著熱氣。

蘇凡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

窗子都蒙了水汽,迷迷糊糊隻看見白雪皚皚中一樹紅梅光華灼灼。

冬季農閑,家家都燒熱了炕頭關起門來足不出戶。學堂也放了假,蘇凡便終日窩在家中看書寫字。起先管兒還悶得荒,三天兩頭地跑去找莊裏的孩子玩耍。籬落也嚷著沒意思,晃出去逛一圈,東家喝口茶西家磕把瓜子,順手又帶回來兩小壇家釀的土酒。

“人家是客氣,你怎麼真就當了福氣?”蘇凡覺得自己越發不好意思見左鄰右舍了。

籬落聽得不耐煩,小酒盅遞過來堵他的嘴。半推半就,拗不過他抿了一口,酒性激烈,臉皮子上薄薄發了層汗。

狐狸笑得開心,眉梢翹動,舌尖一勾,杯沿上的酒漬舔得幹幹淨淨。入喉的酒就在腹中火辣辣地燒了開來,星火燎原,渾身軟得使不出半點勁。

籬落隻見蘇凡臉色緋紅,一雙眼含了霧氣迷迷離離看不真切,略顯蒼白的唇上還留著酒液,晶瑩水潤,竟添了幾分春色。

“這邊,也擦了。”忍不住湊上去,嗓音暗啞,淡金瞳深如一池秋水。

背靠著牆,書生退無可退。

已經近在咫尺,肩頭的烏發裏摻進了銀絲。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非禮…”腦海裏依稀想起幾個字,破碎不能成句。

鼻尖碰上了鼻尖,呼吸急促又極力壓抑,唇瓣顫栗,舌在口中蠢蠢欲動。

“先生…”

門“咣——”地一聲突然打開,冷風夾著雪花,快撲滅了爐中的烈火。

蘇凡反射性地推開籬落,胡亂抓起本書把臉埋進去,半天說不出話。

管兒的手還推著門板,瞪圓的眼睛一眨一眨,張口結舌。

“小鬼,還不快把門關上,想凍死你家先生是不是?”籬落摸摸鼻子,坐回原來那張軟椅,又抓了把瓜子在手裏,有意無意地瞟著蘇凡熟透的臉。

後來,下一陣雪就冷下十分。

狐狸不冬眠卻也畏寒,縮在火爐邊就再不肯動彈一下。蘇凡由得他們去,清清靜靜的倒也合他的意。看書看乏了,籬落就拉了他過去,野史外傳、山間奇談,一樁一樁地說來解悶。管兒聽得咋舌,張大了嘴好半天合不上,蘇凡也覺得離奇。書齋裏紅袖天香的畫中仙,荒山中朱瓦廣廈的千金女,還有風雪夜一盞幽幽搖曳的牡丹燈…

聽到入迷處就忘了外頭呼嘯的風雪。方才的困乏也解了,精骨舒暢,是他悄悄靠過來在他背後揉捏擠按。

詩書、暖爐、清酒,外加身後的依靠,所謂安逸閑適不過如此。

轉眼就到了年末。整個靠山莊似從冬季的長眠中忽然醒過來一般,喧囂不可與往日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