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2 / 2)

胡夕冉麵露驚色,低頭認真地想了想,狠然道:“娘子說得是,我先前竟這麼傻。娘子若不說我還察覺不到,那日對娘子出言不遜,也是那天在良玉閣時她說了娘子許多不是……”

“這些話就不必說了。”我斷了她的話茬,向她道,“這其中是怎麼回事我心中有數,本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胡夕冉退去後,我看著窗外已顯頹勢的桃花,麵上冷笑沁出。後宮就是這樣,諸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眾人費盡心思去爭的,說到底不過是那個人的寵愛。對她們來說興許是值得的,因為這多少關係著一家榮辱興衰。而我對而言,這必是不值得的,我已是孤身一人,榮耀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不必為了那些虛無的東西賠上性命。

再去見莊聆的時候,她將那一方宣紙疊好了放在我手裏,看著我的神色極是複雜:“好個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我低眉淺笑:“左不過是知道胡夕冉心思淺罷了,旁人哪有這麼好解決的。”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笑意悠遠:“她心思淺是一方麵,有人刻意合你的心思倒是真的。”

我一怔:“姐姐?”

她搭著我的手,一聲嗤笑:“那日我一提她,陛下就問我是不是和你有關,我又哪裏瞞得住?陛下說給你這個麵子,才召幸了她。”她睇視著我,眉間隱有憫意,“你何必這樣避著陛下,就算皇太後刁難你,可陛下若是喜歡,你就總有一席之地啊。”

我反握住她的手,反問道:“為了這或許有或許沒有的一席之地,值得麼?再者,這一席之地要來又如何呢?沒有誰值得我去這樣爭。”

“你這性子……”她長長一聲歎息。

隨著夏日的臨近,天氣愈加炎熱,爭奇鬥豔的百花皆顯了頹敗之相。荼蘼盛開,宣示了春天即將逝去的事實,而炎炎夏日,終不是平淡的意義,我渴望平淡的心思也在這個季節交替之時被倏然打碎。

消息也是從莊聆那裏聽來的,朝堂之上有人舊事重提,翻出八年前的舊案,請求陛下再次追查此事。更有人直言說當年先帝懲治不言,不足以立威。我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幌子,說到底他們想動的是趙家。但,這卻是我的底線,我無法容忍父母在辭世八年之後一次次被人以這樣的原因提起,一次次斥責他們謀逆。當年的事情我雖不清楚,可我深刻地記得父母去世前的神色,一言一語間皆是不平。

我心底一直覺得,他們是含冤而死。

在立夏那天,左相薑承泰諫言再施嚴懲以振天威,其中就包括毀晏家祖墳宗祠。我聞言眼前登時一黑,被婉然扶住。晏家宗祠現在已無人祭拜,祖墳亦無人清掃,一個沒落至此的家族仍要被他們這樣拿來用作工具與敵相爭,累得晏家先祖不得安息。在這些人眼中,禮義廉恥究竟為何物!〓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銀牙狠咬,問荷蒔宮來的宦官:“陛下怎麼說?當真要掘我晏家祖墳不成?”

宦官躬身道:“婕妤娘娘要娘子寬心,如此無理的要求,陛下必不會答允的。”

他離開後,我扶著婉然的手,喉間迸發出一陣淒笑。自小便知晏家是數代簪纓的世家,後來落罪也罷,朝堂沉浮皆在情理之中。可如今……竟要落得連祖墳宗祠也不保……

我在廊下案幾前木然靜坐,在初雨將至前的陰暗中,望著院中仍不肯敗去的花枝,心中陣陣發悶。荼蘼盛開,春時的花不久後便會落盡,但夏季,仍是不缺新花鬥豔的。榴花茉莉菡萏,皆會在這樣的季節裏開得絢爛奪目,占盡風光,也就不會有人再去想那春時開敗的花了。

那麼,若有人想移開那些殘花改種這些開得正好的,大抵也不會有多少人反對吧……

後宮朝堂,官宦之家,亦是如此。

天邊的烏雲凝了起來,厚厚重重地一團直往下壓著,大約很快就會有一場雨降下。婉然從身後將一件薄鬥篷披在我身上,細聲勸道:“姐姐,回去吧,要下雨了仔細受涼。”

要下雨了仔細受涼。在雨水中,人可回家避雨,燕雀亦可回巢,不論是錦都城裏還是這皇宮裏都會靜下大半。但,若是宗祠祖墳被毀,這雨水終會直直濺在祖宗遺骨之上,先靈不得安息,晏家尚存的後人自也難安……

倏爾記起年幼之時,我是家中嫡長女,娘曾對我說:“阿宸,你雖是女兒,卻是嫡出,也是擔著家族興衰榮耀的……”

也是擔著家族興衰榮耀的。我狠然攥了拳,丹蔻刻得掌心陣陣生疼。芷宸不孝,擔不起家族興衰榮耀,唯可盡力護先祖九泉之下安寧。

縱不求再度崛起,我也要保晏家在這大燕朝可有一席安息之地。

“我到底該如何……爭這一席之地……”自言之語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竟已無助至此,連聲音中也帶了無盡的迷茫。

作者有話要說:求收藏啊求收藏啊求收藏啊!

沒收藏不幸福!

我想加更我想加更我想加更……

正文 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