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娘子客氣。若有什麼需要的,知會一聲便是,我們在這兒候著。”
“這麼大的雨……”我打量著他們因為追我而有些濕了的衣袍,含歉笑道,“這屋子是有間書房的,兩位大人不妨進來坐坐。為我一個將死之人淋雨,多不值得?”
他們互相看了一看,又望了一望這絲毫不見小的大雨,笑應道:“多謝娘子。”
他們在書房坐著,我在臥房內坐著,寂靜無聲。心裏仍在不停的想著今日之事,思緒飛轉間連身上被淋透都忘了。回過神時,衣服都好像幹了一半了,隻覺困頓不已,既顧不上更衣也不願勞他們再去給我取衣服,便在榻上躺下,望著床欄上的雕鏤發愣。
不知不覺地睡過去,覺得頭重腳輕。明明心裏裝著萬千心事,卻意外地什麼夢也沒有做,一直到次日天明。
嗓子有些沙沙發啞,頭也有些痛,大約是因為受了涼。我抬手撫了撫額頭,還好,並不熱。
不知什麼時候有人送了茶水進來,我下榻倒了一杯來喝。溫熱的茶水流過喉嚨時帶過一陣發硌的痛感,蹙了蹙眉強咽下去,又灌了一杯。
身體舒服了幾分,打開門,穿過前廳往書房瞧了一瞧,昨日那兩個宦官已不在了。再推開大門,兩個宮女在外一福,嚇了我一跳。
“娘子安。”其中一人道,抬眸打量我一眼便蹙起了眉頭,“娘子氣色不好……可要請醫女來麼?”
我搖頭:“不用……”嗓子啞極了,就像是枯樹枝刮在地上的聲音,我輕咳了一聲,續道,“受涼罷了,我多喝些水就是了。”
她頜首,又道:“娘子可要沐浴更衣麼?”
這才想起昨夜淋了雨也不曾換過衣服,多半就是因此才受的涼,遂點一點頭:“有勞了。”
她又一福,轉身去準備,留下另一人在門口不聲不響。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離開不了這個房間了。
我也聽出她在言語間稱我為“娘子”,卻盡量避免著自稱,她必是和我一樣正拿不準宏晅的心思,如何稱呼也不合適。
回到房裏坐下等著,她們在側間備好水後過來叩了叩門。我獨自進去,將她們都擋在了外麵。
熱氣氤氳,我覺得腦袋帶著隱隱的疼痛一陣陣發著脹,心裏太亂了,半點頭緒也沒有。過去一夜了,他態度不明,好像沒有要殺我的意思,但現在是怎麼回事?軟禁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長籲出一口氣,搖了搖頭,盡快洗完了出來,換上她們提前備好的幹淨衣裙,獨自又回了臥房。
他總不能這樣把我關一輩子……
我思索著,隻覺他大概會來,又實在想不通為何。弑君之人不趕緊賜死了等什麼?難不成竟還覺得我背後有人指使要查個究竟麼?
那倒是找人來審啊!
有宮人送了飯菜和驅寒的藥來,我本沒胃口去動,轉念一想反正命不久矣,何必在最後幾天再委屈自己?便毫不猶豫地大大方方去吃,胃口一開果然格外舒服。
元沂有芷寒,阿眉有朵頎照顧著,霍寧的事不急於這幾天——隻要我還有機會見到宏晅,就總能找到機會激怒他然後跟他說。突然覺得一身輕,在生命的最後幾日暫不用煩心實是一樁美事。
晚上睡前,那宮女卻端了碗藥進來,擱在桌上,朝我欠身道:“陛下說娘子時常睡不好,這是安神的藥,娘子喝了早些睡吧。”
我蹙起眉頭,“哦”了一聲,她不多話地離開。我冷眼看了那藥碗一眼,未動。
這一夜果真是睡得不好,心裏很靜卻清醒得很,幾乎是睜著眼發愣到陽光映入窗欞。
起身開門,門外的宮女換了兩個,同樣是朝我一福然後打量我一番,其中一人說:“娘子睡得不好?”
我笑了笑:“睡不著。”
“昨晚……她們不是送了藥來。”她猶豫著我,我答得卻爽利:“是藥三分毒,懶得喝。”
二人詫異地相互一望,交換了個眼神,想了一想問我:“娘子現在用早膳麼?”
我點頭淺笑:“好,多謝。”
她們很快端了早膳來,菜式不多,卻樣樣都是我愛吃的,我看了一看,笑問她們:“宮正吩咐的麼?”
其中一人福身答說:“不是,是陛下。”
我挑了挑眉頭,由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是以早餐未動,她們端出去時犯了嘀咕。午膳晚膳便正常了,沒什麼我不愛吃的,也沒有我很愛吃的,安心用。
一連幾天,我半點也沒委屈了自己,但送進來的吃穿物什隻要與他有半分關係我便連碰也不碰。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不是謀劃也不是算計,更不是怕他下毒,隻是不願接受。
又過一日,我照常未動那安神的湯藥,照常睡得不好。到了清晨才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卻覺沒過多久就被人吵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門由“篤篤”地響著。
“是誰?”我緊皺的眉頭問了一聲。沒有答話,敲門的響聲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