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靜妃實在另本宮刮目相看。”
她語中有幾分森意,我仍未有明確的態度,隻淺一頜首道:“臣妾願聞其詳。”
“安分了這麼多年,忽然就有了協理六宮之權。”琳儀夫人輕然一笑,續言道,“留了你身邊的婉然、變著法的想把其他幾個調回禦前的宮人拉下去,若不是有鄭大監和宮正頂著,隻怕目下禦前的風向也要轉上一轉。”她沉然一呼,“也不知是她的意思還是帝太後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婉然的意思。她會因為那樣的理由害我,就未必容得下雲溪林晉他們再在禦前做事。
“充容你知道的,宮裏頭若有個孩子,晉位份是不難的——就是已故的德妃,憑著皇長子不也追封到了妃位?可你瞧瞧,兩年了,長帝姬的生母隻晉了一品、宜貴姬撫育著皇次子亦是一品,縱使她二人都不敵充容當年得寵,可也確是差得太多了。至於旁人麼……”她凝神一笑,“充容若是有工夫,大可去打聽打聽,這些年的宮嬪或死或廢的有多少,又有多少是折在了她手裏。”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似乎對我毫無隱瞞,一反常態。我心中不免徒增幾分疑惑,低眉問她:“夫人為何告訴臣妾這些?”
她和緩一笑:“你剛做才人那天,本宮就跟你說過,不要依附於薑、趙、蕭中的任何一家,陛下不會希望你卷進去……這些年,薑家覆滅、蕭家愈發不中用,趙家倒是越來越得意,你卻終究把自己搭了進去,可後悔麼?”
當然是後悔的。卻不是後悔自己依附於趙家,隻是後悔自己曾經那麼信她。我若對她本就有半分的防備,被她害後也不會如此心痛。
心中悵然一歎,我垂下首去,口氣有幾分的冷硬:“所以……夫人要臣妾做些什麼呢?”
“充容誤會了。”她清然笑道,“本宮不是要你為本宮做什麼,本宮隻是想提醒你一句——靜妃遠比你知道的狠得多、老辣得多,你若想鬥倒她,更是要慮及帝太後。”她擱下茶盞,認真地凝視著我,“若能躲過帝太後除她,才是最好的。”
我微有一愕,她思了一思,又說:“不管充容心中有怎樣的恨意,這事都急不得,須得一步一步來,過於急躁隻會是自尋死路。”
“諾。”我恭謹地頜首應下,坦言問她,“既然夫人什麼也不求,又為何同臣妾說這些?”
琳儀夫人垂下羽睫,笑意清清地道:“本是想攔著你不要與她爭,但又覺得你必定忍不下這口氣——即便你忍下了她也未必放過你。理由麼……同昔年一樣,因為陛下心裏頭有你,他不會想讓你再在這樣的事上出事。”她斂去笑意,一如數年前那般堅定地道出那七個字,“他不想,我必不願。”
我從來不懂,她對宏晅是一種怎樣的感情。總之她一直循著他的心思辦事、幫皇後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卻又從來不爭寵。
我細細思量著琳儀夫人的話。誠然,我本也沒想過一舉除掉靜妃,卻是琢磨過是否能一舉讓她降位大殺其銳氣。靜下心來一思索,這想法也太急躁,莫說降位,就連一舉奪她協理六宮之權的路大抵也行不得——動作太大了,如何能不驚動帝太後?帝太後那日言辭間對我的不喜已很深了。
可總要做點什麼,便一點點瓦解宏晅對她的印象吧……她協理六宮的能力、她的賢惠,讓宏晅一點點對這些產生質疑。
我委婉地同順充華道明了一切,見她並無反對之意,才將昔年嬈謹淑媛一事全盤托出。順充華聽罷長長一歎:“怪不得,這兩年本宮心裏也存著疑影兒,總覺著哪裏不對,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是啊……”我亦是一歎,“回宮後,卻沒想到她這般的風光,較之往年更勝一籌。”
往年,她不過是憑著帝太後的庇護才得高位,如今卻是實實在在的掌權宮嬪了。
“嗬……”順充華曼聲笑著,冷意涔涔地道,“昔年隨著陛下從潛邸過來的宮嬪,除了琳儀夫人不也就剩她了?”她沉然緩了一口氣,“沉沉浮浮這麼多年,沒降過位、沒受過罰,她自有她的好呢。”
正文 174
當日下午,琳儀夫人就發落了程氏,與高氏一樣位降末等的采女。雖是有宏晅的許可在先,琳儀夫人猶是按規矩先稟了長秋宮,據說長秋宮裏就回了一個字:準。
這已是因為阿眉清譽而形同被廢的第二人。
雲溪說:“陛下為了帝姬直接下了‘整肅宮規’這樣的旨,旁人必定不敢再說什麼了。”
我笑著,手裏繡著一枚給元沂的香囊,閑閑問她:“那荷蒔宮呢?靜妃怎麼說?”
我才不在乎程氏被懲治到什麼地步,我在乎的是靜妃的反應。
雲溪躬身笑答:“靜妃娘娘下旨扣了韻宜宮主位良貴嬪半年的俸祿,道是她掌理有失。”
“半年的俸祿。”我輕挑了眉頭,淡淡一笑,“倒是不輕不重,讓闔宮都瞧著她處事也不比琳儀夫人差。讓林晉挑好東西親自給韻宜宮送去,便說本宮知道新宮嬪規矩不全,不怪貴嬪。”
她必定會讓六宮知道良貴嬪是因我受的罰,說不好又要惹起怎樣的議論來。不過……她要當這個秉公處事的,我也不是不能裝個是非分明的。